第六章 拨云见日(3)(2 / 2)

?缃儿从前一直是个言语谨慎之人。缃儿是被亲老子娘卖掉的,家里还有一个姊姊一个妹妹一个幺弟,老子上头还有老娘,一家七口实在养不活,女孩子先后都卖掉了。大姊卖给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商贾,南来北往做木料生意的,在诸多大城都置了外室,大姊姊同其余两位佳丽一起被养在金陵城的一处宅子里,风华正茂时先且着以色事人,年老色衰后能过上什么日子真是不敢想,总之此生再想见到家人怕是不能了。妹妹同京郊另一户同样家徒四壁的人家换了亲,这种情况在乡下贫农里挺常见,因着两家都赤贫如洗下不起妥帖的聘礼,越性儿用自家的闺女替家中兄弟换个娘子回来,不少村里的未嫁女子最终归宿都是这样。

缃儿能干活、吃得少,在家也顶半个劳动力,因而是最后一个被卖给牙婆子的。

缃儿每每想起去见牙婆的头一天晚上,老子娘叮嘱的话都历历在目:“进了大户人家伺候主子,高门大宅里人多是非多,定要慎言,莫要招惹是非。”离家多年了,她一直秉承着老子娘的教导,做一个少说少错的丫鬟,可自打她被分来伺候初墨,初墨对下人没脾气,绛儿也活泼,整个院子的气氛都轻松,一室生春,她也日渐大胆了起来,有时也敢逗趣初墨几句。

?初墨假装皱起眉:“你成日好的不学,就跟绛儿学坏了。看我家法伺候!”说着就作势上去掐缃儿腰间,两人笑作一团。

?说也奇怪,就在那日季老爷跟初墨普及皇室秘辛之后,季府就再没人提过初墨进宫这件事了,就好像这事儿从未发生过一样。要不是这些日子晨参暮礼时,老夫人和夫人的态度顿然不可捉摸的变热络了,初墨险些要以为那只是自己白日里发的一个梦了。?

“姑娘,奴婢替您将窗支开些罢,这个天儿也太热了!在奴婢老家,村里老人总说句老话:‘立了秋,扇儿丢’,怎么丁点儿也做不了数。”绛儿是个话坛子,细细碎碎地抱怨着支开了窗,突然不无惊诧的“咦”了一声。

“怎的了?”初墨正忙着捣鼓她的私房,将好不容易积攒的首饰拿出来归归类,趁着这几日清闲好好盘算盘算,为今后打算一番。

绛儿不无诧异的回禀道:“姑娘,夫人带着柳妈妈打咱们院儿来了。”

这可真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了,夫人从前是巴不得初墨生得跟小蚂蚁似的大小,别在她跟前转悠让她瞅见,要是老夫人不在,夫人说不准晨昏定省都想免了。竟然也有自己个儿往初墨跟前凑的一日。

初墨吃了一惊,让缃儿速速把首饰都藏起来,自己带着绛儿出去迎季夫人,“这大热天儿的,母亲怎的走这大老远的来了?原只消打发下人来传句话,初墨去看母亲便是了。”

“趁着今日日头好来瞧瞧二娘,好些日子没大动了,我这浑身筋骨都紧了,走一走松乏松乏也不打紧,果真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姑娘了。”夫人笑靥如花,看上去就似真心思念初墨特特儿来瞧瞧的模样。?

初墨上前虚虚搀着夫人,“母亲尽说笑了,还有谁能比母亲芳华正好,您瞧瞧这手,滑腻似酥细润如脂,连我这作姑娘的见着了都动心呢。”

?两人进了屋坐下看了茶,你来我往的恭维了一番,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好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样。眼瞅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季夫人终始把话头牵了回来:“二娘从未进过宫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