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宫里的教习嬷嬷就来了。首次入宫必须得学规矩,就连老夫人也不能例外。本朝礼多规矩大,打娘胎里带下来的行走坐立都得忘喽从新来一遭,什么时候学会了学好了,待教习嬷嬷道一声“可”,方才能入宫去,莫得礼仪不全冲撞了贵人。
这学规矩的头一天寅时末就得开始,连鸡都尚且未打鸣。一片万籁俱寂中初墨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坐在铜镜前任丫鬟们折腾,缃儿忙不迭的给初墨搭衣裳、配首饰,每一根头发丝儿都用发油梳了上去。绛儿特特儿去厨娘那儿要了好些顶顶抗饿的早膳,生怕初墨迟些时候撑不住晕了过去。
初墨对她俩这种如临大敌的状态束手无策,摇头道:“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这还仅是学规矩就如临深渊,那真进宫觐见太后娘娘那天你们还不得一头栽过去。
缃儿将季夫人那日送来的珍珠玲珑八宝簪小心翼翼地插进初墨发间,说道:“姑娘,您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听说今日来的教习嬷嬷可是宫中的女官,在太后娘娘跟前是能说上话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对您第一印象有瑕疵,脑海里固有这个印象了,今后再想讨好可就太难了。”
绛儿忙着给她布菜,馒头烧饼枣泥卷儿芋泥卷儿一股脑的全往她碗里塞,“女官也就是好听点的称呼,说到底莫不就是宫女,我们姑娘今后是进宫去当妃子娘娘的,犯不着上赶着讨好她们。”
缃儿拉下了脸,轻声叱到:“你可知今日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会是什么结果?平日许是姑娘太纵着你,须知今时不同往日,今后连姑娘都举步维艰,咱们更要谨言慎行,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莫叫他人捉了把柄。”
绛儿的性子初墨是明白的,是个不动脑筋、没心没肺的人儿,缃儿平时就常责备她凡事不过脑子。绛儿和缃儿的身世其实差不离,都是乡下贫寒家境出身,也不知老子娘是怎样教养的,让闺女在苦巴巴的日子里也能成长成乐天知命、天大的委屈睡一觉转头就忘的性子。
过去初墨是个没人在意的透明人儿的时候,大家都喜爱羡慕绛儿天生的稚气率性,而如今初墨将要被推上风口浪尖,对外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就不得不提点绛儿几句了。
绛儿挨了说,转头去看初墨,没想到初墨也是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初墨平日里从未对丫鬟们甩过脸子,绛儿一下就慌了,惊慌失措的跪了下来连声道错。
初墨叹了口气,俯下身来扶起绛儿:“宫中女官是有品秩的宫官,最高职位相当于当朝尚书令,说句讨好也不为过。缃儿非是有心对你疾颜厉色,实是今下处境不同。日后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必刻意,但且多听、多看、少说,你我主仆三人戮力同心,总得把日子好生过下去。”
绛儿面露羞愧地应了声是,说道:“姑娘的脸面就是我们的脸面,我今后绝不再胡说了。”
初墨点点头,坐端正了看了一会儿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惯常上襦下裙的衣着,上着高领衣襟镶有烟罗紫色缘边的上衫,配上一条清白暗花绸彩绣花草百褶裙,素淡的打扮和头上绮罗华贵的头簪搭在一起看上去极其别扭。
初墨转身对缃儿说:“还是将这贵重簪子取下好生收起来罢,换个简单式样的玉簪,不求出风头,但求不出错便罢了。“
缃儿正想照做,不想绛儿“嗳”了一声,抢着去找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