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墨方才被绛儿一吓还没缓过来,再沐着夜色听怪力乱神的道道,心底都快抽筋了,可不想加重绛儿的恐惧,依旧四平八稳地嘴硬道:“你不是最瞧不上缃儿胆小怕鬼么?怎么也胡言乱语上了。”
绛儿眼神不自然地发直,声音极度恐惧了,“奴婢方才醒了,想……想去恭房,结果一抬头,一抬头……”
初墨浅浅蹙起了眉,“嗯?一抬头怎么了?”
绛儿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却毫无生气,手用力揪着自己的领口,“有个鬼影飘飘忽忽地映在门纸上,奴婢一抬头,‘唰‘的一下就没了!”
奇也怪哉,像是约好了似的,永寿宫的宫人们接二连三地撞过邪,有看见飘渺鬼影的,也有听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怪声的,今日连最不信邪的绛儿也撞了鬼。
顾和兴被说话声吵醒,听了这番对话,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真是邪了门儿了。
顾和兴头一抬,正对上初墨递过来的眼神。
顾和兴一眼就明白了,看来小主子与自己想法是一致的。
甭管是人是鬼,总要亲眼看个分明,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今年年节来的早,都正月初十了,才是立春。
象征万象更新的立春自古以来在宫中都是大日子,依据钦天监夜观天相推算的时辰,祭祀春牛芒神的进春仪式一惯是极为隆重的,东郊请春牛,恭进皇上的春座,举鼓槌环击春牛,繁复的礼仪示足了天家的劝耕之意。
这热闹的进春仪自是与一个小小后妃没有大关系的。
初墨的份位低,油蜡的量不足以负担整夜灯火通明,永寿宫如往常一般早早熄了灯,宽阔的宫殿内静谧无声。
今夜无月也无星,漫漫夜色凉如水,万籁俱寂之下,一个身影渐渐向殿室靠了过去,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走到初墨的卧房外顿住了,迟疑片刻,伸手推开了门。
许是冬日图个热气,床上围了厚厚的深色幔帐,卧房一角的楂桢木镶大理石案头上多了一尊雕花长柄香斗,柄头上活灵活现地雕了一只狴犴,里头熏了不知道什么香粉,袅袅青烟盘旋而起,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气味。
来人皱了皱鼻,伸出食指蹭了蹭鼻尖,继续闲庭漫步般向床的方向信步走去。
脚步声在帷帐前停住了,一只沁着阴冷月色的手缓缓掀开了床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条狰狞的疤痕在状若玉雕的掌心中显得触目惊心。
两只温暖柔软的小手猛然一围,一把锢紧了纤白修长的手腕,“我抓住他了!快来!”
来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袭绚丽厚锦像天罗地网似的洒下,将俩人紧紧裹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