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车,王彪拿起手机直接给老姑打了个电话。
“喂,老姑啊,你家后边那个大院子是自己种呢,还是卖出去了?”
“大侄子啊,那院子给那闲着呢,以前你老姑父那头亲戚种了,不仅不给钱,放水的电费还得我们家交,你老姑夫一来气,今年就给收回来了,打算自己卖,开春时有家要买去扣大棚,后来又不扣了,这边儿饭店又忙,我和你老姑夫也就没功夫回去张罗,就闲那块儿了,你问这个干啥啊?
王彪一听,喜出望外,“老姑啊,那院子我有用,给我留着。”
“你要干啥啊?”老姑问道。
“想干点事,还不知道我爷和我爹他们同意不,这样老姑,那院子可别卖出去,给我留着,我这还在道上,等回头再给你细说,你忙着吧老姑,我挂了啊。”
红旗村,王家屯。
老王家开了十几年的小卖铺,极其罕见的一黑天就关门了。
一家人,全部集中在了院中的老房子里。
九十二岁的老爷爷王励勤和九十岁的老太奶,盘腿坐在南炕上,七十二岁的爷爷王国强,侧倚着炕柜坐在炕梢儿,六十七岁奶奶代英坐和母亲李桂芝坐在地上的椅子上,他那个残疾、爱喝酒的老子王红刚则躺在小北炕上,没好眼神儿的瞪着站在里屋门口的他。
“事情就是这样,这沙子以后肯定是要涨价的,即便以后不涨价,我也赔不了,今天跟你们说,是我兜里钱不够,还差十万多,想让你们出钱支持我,回头沙子卖了就把钱还你们。”
“大彪啊,你这卖沙子真能赚到钱?能成吗?”老太爷王励勤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江里的沙子都捞了几十上百年了,也从听说谁不让捞过了。
老太奶和和王国强、代英也满眼担忧疑惑的看向老王家的大独苗。
王彪一看几位老人的眼神儿,就知道他们这是心里画魂儿,根本不相信他说的,可跟他们又不是几句话能讲的透的,看来,只能搬出杀手锏了。
“你们不是嫌我没工作,娶不到媳妇吗?这次准能赚到大钱,到时候就有钱买楼娶媳妇儿了。”说着,王彪又冲着太爷爷太奶奶说道:“太爷爷,太奶奶,您二老想不想再抱抱灰孙子?爷,奶,您二位想不想早点儿抱大重孙子?“
果然,他刚一说完,打一小就非常宠他惯着他的太爷爷就表态了,利索的从炕上下来,”大重孙子,等着啊,太爷爷这就给你拿钱去。“
“爷,你可别在惯着他了,王彪他都老大不小的了,咋能还花你钱。“李桂芝走上前去,拦住老太爷,她太清楚她这个爷公公了,那宠她的儿子宠到没边,儿子上小学时,老爷子卖了一头羊,走了三十多里路跑到城里,给这小崽子买了一辆自行车,那时候老爷子都快八十了。
看今天这架势,老爷子为了大灰孙孙,是真豁出去了,瞅这哆哆嗦嗦的架势是准备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哎,奶啊,你又起来干嘛,你那钱也不能动啊,咋能花你们的钱呢,你们就不怕他把钱都败霍光了?“李桂芝见老太太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就知道老太太是打算拿钥匙,去开小金库了。
老太太虽然九十了,但是说话还嘎巴溜丢脆,”当然给我大重孙子拿钱了,我这钱,早晚都是他的,一会,你给你大姑打电话,让她也拿钱,就说是我让的。“
王洪刚见状,拉着脸,手指着王彪骂道:”说你他妈完犊子你还不服?不完犊子,都三十了,还他妈的打你太爷爷太奶奶的钱的主意?你他妈的要点脸不?磕不磕碜?你他……”
这时,老太爷气呼呼的抄起立在炕头暖洞子(屋内炕灶,专门冬天烧柴火给炕加热)旁的烧火棍,骂道:“你个王八羔子骂谁?成天除了喝酒抽烟,就知道骂媳妇,骂儿子,你再骂我大孙子,我抽死你,你再骂?再骂一声?王八羔子的。”
王洪刚顿时哑火,随后又梗梗个脖子嚷道:”你俩就惯着他吧,现在他这完犊子样,都是让你们惯的。“
“老子他妈就惯着,王八羔子,你滚,滚,赶紧滚回前屋去。”老爷子火大了,这个瘸腿吧唧的孙子,一天天不干啥活,就知道灌嗓酒,还天天找事骂人,如果再年轻五十年,他非摔死他不可。
一旁王国强见状,说道:“爸啊,你说你都快奔百岁的人了,才还这么大火气呢,消消气,拿钱,拿钱,我也拿钱,明天让他老姑也给他拿钱。”
老爷子一听这话,一张愤怒的老脸,瞬间笑出了褶,“这还差不多,你拿多少?”
“大孙子,你要用多少钱啊?”王国强看向王彪问道。
王彪一听,乐了,“没多少,我自己有五万,还差十二万。”
“啥?五万,十二万,这,这十七万你都要买沙子?”王国强惊声大问。
代英也吓到了,磕巴的说道:”大,大孙子,十七万啊,那得买多大一堆沙子啊,这都是钱啊,咱家不吃不喝得种三四年地,才能赚来啊,你都买沙子?“
李桂芝也担心的问道:”儿子,这真的行吗?有这钱,都够咱家翻盖房子了,或是给你买个小楼结婚用了。”
老太奶停下了取钱的动作,一对儿有些昏黄却很灵活精明的老眼中,充斥着担心和疑惑的目光看向大宝贝重孙子。
十七万啊,那可是钱啊,他们一辈子都没一下子看见过那么多钱,这要是一下子都亏了,这家的日子可就完了啊。
”妈,真的行,新闻上报道,南方那都禁止采捞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们这也会有相关规定,你们相信我行不行?如果亏了,我出去就是干力工,也把你们给我拿的钱赚回来。“王彪眼神中充满恳求和坚定。看母亲和爷爷奶奶还是一脸的不相信,他又大声嚷道:”太爷爷,太奶奶你们是不是不想抱灰孙孙了?“
”想,当然想。“老爷子拄着拐棍直接跨过出里屋门,两步走进暖阁,就开始翻箱倒柜,没多久,就掐着厚厚一摞子钱,塞到王彪手中,“大彪子啊,这是三万伍,你个小王八羔子,要是明年还娶不到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腿儿给你敲折喽。“
老太奶这时也从炕柜被褥垛里边儿掏出用蓝格子手绢包裹的一摞钱,从中‘艰难’的点出三四百块钱,递给王彪,“彪啊,给,好好干。”
一看这事,就挺没谱儿,她可不能把钱都给他造害了。
王国强一瞧,这事是定准了,他们要是不拿钱,非把老宝贝气坏了不可,对着老婆子代英说道:“还看啥啊,还不回家去拿钱。”
“拿多少啊?”
“你有多少钱?把那三万块钱都拿来……”
一个小时后。
开发区,好在来饼店。
王朝东、老婆王洪娟、小老婆胡俪还有和小老婆生的大胖儿子,坐在一张四人饭桌上吃饭。
王朝东一脸不快的对着王红娟嚷道:“你大侄子真是都作出花儿来了,好好的北京工作,说不干就不干,跑回来写什么小说,真是想一出儿是一出儿,两年多了,也没见他赚到啥钱,有啥发展,天天跟家里窝着,现在又要囤沙子?他妈囤沙子要能赚钱,江南江北那些家沙石厂为啥不囤?为啥都是赶进赶卖呢?
再说了,就算他开沙厂卖沙子,你得有铲车装卸吧,你得有翻斗车送货吧?自己不买这车车,他得顾吧,这一天不管卖不卖沙子,都得给人钱吧?想的太简单了,就你侄子那熊样,还能做生意?“
王洪娟还没等说啥,一旁小媳妇胡俪说话了,”你咋说话呢啊?人还没做呢,你咋就知道人不行?“
”他行,告诉你们,要拿钱你们拿,我是没有,把院子白给他用就不错了,还想拿钱?“
这时王洪娟的火了,“拿钱咋了?啊,你侄子是侄子?我侄子就不是,啊,自打结婚你给我侄子一分压岁钱了没有?年年却给你侄子,我说啥了没有?你侄子结婚、开饭店,来借钱,我打过一个壳没有?不就因为我哥瘸,家里过的苦难,你看不起吗?”说着,她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这嘴,咋就这么欠呢,跟他妈你说干什么。”
……
两日后。
安阳,王洪娟家挨着原乡政府的大后院子中,两辆大铲车正在突突的平整充满杂草和玉米榨子(收割后,剩下的一小截玉米杆和根部)。
“大侄子啊,这十七万你真的准备全部都买沙子,不在考虑考虑了?”王红娟再次问道。
“不得,都买沙子,这可是个大机遇,赌赢了,到时候钱翻一倍甚至是几倍,老姑你真的不投点钱?“王彪给老姑画了一幅宏伟蓝图。
王红娟摇头说道:”不了,你还是自己弄吧,再说我哪来的闲钱,那你啥时候进沙子啊?“
王彪道:“院子压实后,就进沙子,回头我去大华把我老姑奶和小叔接回安阳,住你家房子里,正好给我看沙子,也给你家看房子,这么好的砖瓦房,再扔几年,房子就空置的完了,多白瞎啊。”王彪意气风发的道,现在他的脑子特别灵光,思维特别发散跳跃,各种计划安排,一条条的从脑海中蹦出。
对,还得再四角都安装上可以连网的监控,好方便手机上查看。
“行,那我把钥匙就直接留给你了,大侄子老姑没给你拿那么多钱,你不会埋怨老姑吧?”王红娟有些愧疚的问道。
王彪呵呵一笑,说道:“老姑啊你怎么这样说,你就是不拿钱,我也不能埋怨你啊,感谢还来不及呢,你家的事我都知道,小妹和妹夫把你攒的钱都拿走败霍了,饭店赚的钱又和老姑夫和胡俪,你们三个人分,你就是不拿钱,光把这院子给我用,我都老知足了。”接着他又说道:“老姑,你等着,等回头大侄子把沙子都卖了,赚到了大钱,就给你买副金手镯。”
”金镯子倒不着急,你还是早点儿说媳妇生孩子吧,到时候咱们家五世同堂,那该多好啊,我告诉你,你小子别天天窝在家里了,在农村能有什么发展?你看看咱们屯子,哪有一个相当的单身姑娘?你不出去工作,如何能接触到女生,怎么跟人交往处对象?写小说行,但是你也可以在下班后写啊,非得在家写?“王红娟再次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他这个大龄未婚的侄子,简直就是整个老王家的老大难了,唉,这熊孩子咋就不知道愁呢。
王彪辩驳道:”老姑你不懂,我这写的慢,写小说又得每天都得更新四五千字,上班了,哪有时间专心写小说啊?以后有钱了,还怕娶不到媳妇?你们啊,就是爱瞎操心,再说,我也着急娶媳妇啊,我也不想在家窝着,天天看我爹的那张臭脸,你以为我想听他天天骂我啊?太爷爷都九十二了,在硬朗还能活多少年?在家里正好还能多陪陪他。”
“唉,你这孩子啊,打小主意就正,认准啥就是啥,算了,我也不说你了,说了你也不听,反正,你自己多长点心吧。”王红娟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天后,王彪再次来到了江南。
”老兄弟我给你介绍,这就是郭总。“黑衣大哥介绍道。
王彪上千一步,双手握住郭总的手,”您好郭总,真是幸会幸会。“
”你好,听老肖说,你要买沙子?“郭总道。
王彪点了点头,“嗯,我打算跟您这买一万粒中沙,开个沙厂。”
“买这么多?”老郭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青年,虽然精神面貌不错,但是穿的却不像个有钱人,真能有实力吃下这么多沙子?
看着对方脸上眼中露出的疑虑,王彪一笑,道:”当然,不然怎么敢劳烦您的金身大驾,郭总,我一次买这么多,不求您能给优惠,只求您能把好中沙都卖给我。”
“听你这么一说,这沙子里的道儿,你小子门清啊,呵呵呵,你放心吧,即便不看老肖的面儿上,也不会给你装细沙的,那些细沙啥的都是直接卖给项目工程的。”郭总笑着接过王彪递过来的烟,吸着,“你什么时候拉?”
“如果现在你这边可以,现在就要,到时候十车给你一结算,如何?”王彪说道。
郭总吸了口烟,说道:“行,你小子行,是个干事的材料,做事果断有魄力,就这么订了,一会我这边就安排车,到时候你是现金还是转账?”
“微信转账给你,郭总你看运费我是一起转给你,还是单独给司机?”王彪说道。
郭总想了想,说道:“这样,你都打给我,不然你一辆一辆的给也麻烦,你那场地宽敞吗?如果不宽敞,就不能用挂车拉,只能用重卡了。”
“那感情好,地方是够宽敞,郭总给我拉沙子的都是外边那重种吗?”他指着窗外一辆前四后八的四轴重卡问道。
”嗯,就是这种,你要的多,如果不是担心用大挂车,自重太大,你们村里不让进,就让挂车给你拉了。“郭总说道。
王彪点了点头,重载车对道路摧残的威力他是清楚的,那种大挂车还真不容易让进村,”郭总,像这种车平箱容积是多少啊?”
一旁的黑衣大哥老肖说道:“我们这车都是加了高箱的,平箱能装四十立。“
郭总说道:“老兄弟,这样,你要不要去拿尺量量?“
王彪看了看车厢侧面印刷的三行白色容积数字,快速的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眼高箱的高度,随后笑道:”呵呵,不用,您这么大个老板还能为那小小钱骗我?郭总您这就安排车装吧,早弄早完事,免得过几天在下雨。“
郭总笑呵呵的看着王彪,眼中充满着赞许,“你小子还真是个人物,就冲你这么相信我,这么爽快,我让他们没车都给你装上尖,还是按四十立算。”
“郭总,您这么做真是让我即感激又惶恐,这样,回头小弟做东,您和肖哥务必赏光。”王彪大喜的感激道,他没想到郭总能这么大方爽快,看来还真是好事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会说话真的是太重要了。
几天后。
王彪站在盖好防尘网的巨大的沙堆下,对着比他小一岁的小叔李宁说道:“小叔,回头就多麻烦你帮着多照看了,晚上没事开几次灯晃晃,要是发现有人偷沙子,直接打110。”
“嗯,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跟我爸妈会看着的。”
看着眼前巨大的沙堆,王彪心里一阵激荡和忐忑:“能否一夜暴富,可就看生态环境保护的这阵香风什么时候吹到江源来了,可千万别分析判断错啊,不然,家里的老宝贝,非得上火窝曲出病来不可……那他可就成了老王家的最不孝的子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