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梅也被杜苗苗的话说的一愣,白姑娘?什么时候城里的贵女圈子里有这一号人了?不过她也不会表现出自己的失态,只是拉了拉披风后,故作随意的问道:“不知哪位是白姑娘?”
“在下白染染,初次见面,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染染落落大方的走出来,不卑不亢的看着周如梅,她可是连公主皇子都见过的人,虽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此尊贵,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是不带怕的,她家现在可还住着大秦的第一首富家的少爷,富贵之人还是权贵之人,她都见过了,眼前这个县城之女,只要客气问候就好了,并不用过分的吹捧。
周如梅打量着染染,眼神温柔,但只有染染才感觉到了她眼里的探究,染染依旧笑吟吟的与周如梅对视,好像眼前站着的不是官家小姐,而是普通人一般。
周如梅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她可是县丞嫡女,虽然县丞的官职不高,但是在南江县,也算是说话极为有分量的,这么多年来,周如梅在城里的贵女圈子里,可以说是大家都巴结的对象,蓦然出现这个白染染居然敢这么与她对视,实在是太过于无礼了。
想到刚才她的自称,周如梅唇角微勾,在下?她以为这是话本子里的江湖么?果然是不懂礼数、不知轻重的粗俗人。
“白姑娘,年纪看起来还挺小,你确定这诗是你自己所作吗?”周如梅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但是说出的话可没有那么亲切了:“方小姐可是南江县有名的才女,你可知剽窃她的作品是要被天下学子所唾弃的?”
染染神色微冷,这个周如梅还真是会把大帽子一顶一顶的往她头上扣,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要把剽窃的罪名安插在她身上?当本姑娘是吃素的么?
闻言,方子琪脸色缓和了不少,她本来想自己动手解决掉白染染这个最大的障碍,可惜没有得手,现在周如梅对上了白染染,她倒是可以松口气了,心里也有些窃喜,周如梅果然是看重她的,只要她攀附好周如梅这棵大树,何愁不成事?
“周小姐不愧是县丞的女儿,嘴唇张合间就能够评判断案,不知令尊是否也和周小姐这般能干?”染染并不惧怕周如梅,直接扬眉道。
只是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大变,看向染染的眼神也像是看白痴,白染染大家都有些耳熟,毕竟前几天不是刚在衙门跟方家父女对质,最后不仅把方家父女给说倒了,还狠狠赚了一大笔的名声,那些百姓心里还不知道是如何感谢白染染的呢,毕竟木薯能够端上餐桌成为寻常的吃食,在冬天也能救不少人的性命。
原本以为她是聪明人,没想到现实中是那么愚蠢,居然敢跟县丞的女儿对着干,不想在南江县混了么?
周如梅脸色也很不好,她不悦的警告道:“白姑娘,家父的丰功伟绩自然由百姓评说,还轮不到一介女流来评判。”
她的父亲这些年是什么德行,周如梅自然很清楚,要不是能力不够的话,又怎么会多年来还在县丞的位子上打转?而且她父亲私底下也并不如表面所表现得那么两袖清风、与世无争,不然她哪里有大把的银两去置办自己喜欢的衣裳首饰?
周如梅都懂,所以一边心安理得的买着各色的首饰一边又提心吊胆,就怕她父亲的把柄会落在别人手里。
染染并不惧怕周如梅眼里的冷意,她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想必周小姐比我懂,事情没有弄清楚,你又如何断定是我剽窃了方小姐的诗?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口舌之争上,不如大家各凭本事说话,方小姐,这首诗到底是谁作的,咱们自己心里有数,等咱们比试过了,相信大家心里也有数。”
与其在这里争吵一个无解的问题,还不如直接考验两人的文学素养,染染自信,自己那寒窗苦读二十几年,不是白读的,方子琪就算是穿越过来的,她也不带怕的。
方子琪倒是有些惶恐起来,她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要是别人她还不会这么怕,可是眼前这位,她还真的心惊胆颤,最让她惶恐难安的还是她脑海里已经没有诗词了,不然也不会把这首简单、朗朗上口的诗给写出来。
手不由得抓紧了衣袖,两眼无神,额头也溢出了冷汗。
周如梅没有发现方子琪的异常,想到方子琪那些惊艳的诗词,二话不说就给应下了,既然是要考验这两人谁的才学更好,自然是要公平起见。
徐家少爷徐谦莫笑着打圆场道:“不如以‘春’为题,这首《春晓》就算是方小姐的,请白姑娘再作一首关于春天的诗如何?”虽说他说的很客气,但是包庇方子琪的意思也很明显。
染染挑眉,正想说什么,她身后一直默默不语的唐羽汐此时站了出来,不悦道:“徐公子,你所理解的公平公正就是如此么?”
“唐姑娘?”徐谦莫有些诧异的看向唐羽汐,不明白一直以来都事不关己的她怎么就突然帮着这个农女说话了?
染染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即便方子琪已经被逐出了方家,失去了方二小姐的身份,但是比起被一个农女压一头,大家还是更愿意方子琪压他们一头,毕竟方子琪家里以前委实不错,他们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是自己学艺不精的原因,可要是被白染染压一头,那大家脸色可都不好看了,谁愿意自己不如一个农女?
“所谓公平公正自然是要一碗水端平,这首《春晓》大家都还不知道是谁所作,怎么可以下定论说是算是方小姐的?莫不是徐公子对公平公正可有别的误解?”唐羽汐淡淡的看着大家,眼神无波,但是在场的众人都不敢说一句话,眼前这位可是从书香门第中出来的,她爷爷虽然告老还乡了,但是荫封还在,大家自然不敢得罪,就是周如梅也不敢对上她,就怕唐羽汐回去跟她爷爷告状,然后她爷爷去圣上面前给她爹穿小鞋。
周如梅这个担心委实是太过了,唐老爷子既然已经告老还乡,自然是不会再插手朝堂的事情,但是他要是有心给周县丞找麻烦,也够周县丞焦头烂额。
“那唐姑娘觉得要如何?”徐谦莫小心的陪笑道。
“既然这首诗无法定论是谁作的,那这首诗就不作数,大家从零开始,看白姑娘和方小姐到底谁才是才华横溢,徐公子刚才说了,以‘春’为题,一炷香的时间,看看谁作的诗词多,体裁不限。”唐羽汐提议道。
大家都没意见,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染染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用眼神安抚住了杜苗苗和李挽君后,就信步从容的走到一张书案前,直接坐了下来,多亏了前段时间教家人识字,她那时候老是要磨墨,一开始还把握不住力度,磨出来的墨虽然不错,但是桌子周围也会被她有时用力过猛给滴到墨汁。
练了几天后,她才算是找到了诀窍,所以现在她很是熟练的磨墨、摊开纸张,方子琪见白染染一句话都不多说直接开始准备工作了,也只好磨蹭着坐到了白染染的对面,她这些日子虽然对笔墨纸砚这些都很熟悉,可是却并不太会弄,白染染没有叫丫鬟帮着磨墨,她也不好意思叫,只能自己动手,不过看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大家纷纷都疑窦众生,难道这方子琪并不像她说的,自己从小就苦读诗书?
丫鬟们点上了一炷香,染染微微勾唇,不再扭着东张西望,垂眸开始认真的书写,当然不是自己作,而是把自己记住的诗词都写下来,她就不信方子琪还能写出和她一样的来。
染染速度极快,很快就一张张的宣纸被丫鬟们挂在了绳子上,方子琪脸色扭曲的看着染染那恣意的模样,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可是不管她心里如何不安、愤怒,她都得沉静下来把诗词写出来,可是不管她如何想,脑海里就是没有一首完整的诗词,无奈下只能提笔把脑海里那一两句不成诗的句子写下来。
方子琪迟疑和异样,早就落入到了大家的眼里,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方子琪作诗,那速度可是快的很,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就是蜗牛也比她速度快吧!
这里众人还在看白染染和方子琪之间的较量,另一边的醉香楼里,玉辰生正对桌上的玉坠子发呆。
这个玉坠子是午饭前城里一家当铺送过来的,玉辰生看着玉坠子,眼里闪过一抹沉思,这个玉坠子他并不陌生,当年,在他娘的首饰盒里他也见过,只是这个玉坠子和他娘的玉坠子在细微处有些差别,玉辰生猜想,这个两个玉坠子之间或许有些关联也说不定。
玉娘手里拿着这些日子收集来的信息过来,看到那个玉坠子,明显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不是方子琪身上的玉坠子么?就她与方子琪那少数见过的几面,她就记住了这个玉坠子。
“怎么了?你认识?”玉辰生问道。
玉娘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下,最近城里都在传方子琪被方家逐出家门了,看来方子琪生活不下去才把这个玉坠子当了,而且还是当了活期,明显就是为了日后给赎出来。
“方子琪么?”玉辰生拿起玉坠子,反复磨磋了几下,玉质透亮,绝对不是方家所能拿出来的东西,更何况这个物件看起来更像是哪个名门望族的信物。
“玉娘,去告诉墨风,把这个玉坠子查一下看看是哪个世家的信物或者是标记。”玉辰生想了想后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玉坠子频频出现在南江县很不寻常,特别是他娘也有这个玉坠子,难道他娘是哪个组织的成员?玉辰生想到这里不由暗自苦笑,他还真是魔障了,他娘不过是一农妇,而且已经年逾五十,哪里会是什么组织的成员。
“是,主子,”玉娘应了一声后道:“今日韩子钰出去了,说是要去查看周边河堤的情况。”现在大雨已经停了,河里的洪水虽然没有第一时间的退却下去,但是只要大雨不在下,河水很快就会恢复清澈。
“不用管他,他现在不做点将功补过的举措,回去京城后,日子也会不好过,圣上本来就不想派他出来,他硬是要把这摊子往自己身上揽,在其位谋其事的道理,他应该也懂。”玉辰生淡淡道:“我先走了。”
“主子不吃午饭么?”玉娘问道,此时正值正午,不吃饭去干嘛?
玉辰生唇角微微一翘,眼里闪过一抹柔情:“听说小丫头面馆的生意不错,味道极好,我倒是不曾尝过,正好这次去尝尝也好。”
话落,快步离开了醉香楼,玉娘望着玉辰生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主子明明就是相见小黑碳嘛,还要用这么拙略的借口,连她都看出主子的司马昭之心了,别跟她说小黑碳还不知道。
染染确实不知道玉辰生的心思,玉辰生自己都还搞不明白自己对染染是什么感觉,更不要说染染了,她知道玉辰生对她很好,有什么稀罕的物件也会送给她,但在染染眼里,那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压根就没往别处想。
她这个身体才十二岁,也确实不可能吸引玉辰生的目光,要不是内里的灵魂让玉辰生有兴趣探索的话,估摸,这两人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交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染染写了七首与春天有关的诗词,像是《春日》、《咏柳》、《泊船瓜洲》这在现代大家耳熟能详的诗,染染写了,另外几首就比较偏冷门,《春词》、《春思》、《玉楼春》、《满庭芳》。
大家看了都惊艳不语,完全没想到白染染居然光光以‘春’为题都能写出这么多诗,而且每一首拿出来,都是佳作。
染染很是无奈,其实说真的,她是很不愿意把这些诗词写出来的,每个人作词写诗的习惯不同,思维方式不同,对所有事物的看法也不同,人生经历不同,年龄不同,每个人的诗词都有自己的特点,她这么给搬过来,就算能够博得大家的掌声和喜爱,她的心里也是虚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
方子琪那边就比较惨淡了,原本对她抱有期待的周如梅也很是一脸的失落,方子琪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她的纸上只有两句诗,没头没尾的,虽然这两句也让他们惊艳一把,但是毕竟没头没尾,再优秀又有何用?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方子琪面前的宣纸上写着这么一句,她很是狼狈的垂下头,眼里闪过一一抹耻辱,今天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白染染的缘故,她要是不来赏诗会,她怎么可能会出丑?凭借刚才那首《春晓》,她绝对可以夺冠!
杜苗苗兴奋的跑上前,认真的看了后,真挚的抬头,看向染染道:“染染,你能把这首诗补全么?”
染染笑着摇头道:“这首诗是方小姐所作,我哪里敢去画蛇添足。”这两句诗她知道是来自哪里,心里的疑虑得到了解答,染染也不想太过于咄咄逼人,也不想抢了这风头,不过,看起来,今天的风头好像都被她给抢了。
只不过染染想息事宁人,可别人不愿意,周如梅浅笑道:“白姑娘果然才华横溢,既然一口气都能写出七首诗,又何必吝啬再写一首?你若是真的有才华,自然是能够把这两句诗词带到你所作的诗词中,你要是不敢,只能说,你的才华也不过如此。”
染染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这个周如梅还真是会挖坑,既然她这么看不起她,还要如此羞辱于她,她也不必强忍着,本姑娘虽然没有才华,但是多读了二十几年的书,知道的诗词比你们大秦的诗词都多,不就是把这首诗写完整么?本姑娘写了!
染染拿起方子琪用过的笔,直接把那首诗给补全了。
东城渐觉风光好,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轻寒,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在场的才子们一读出声,大家都不敢再多言几句,周如梅脸色也不好,但是也不敢在说什么,只能恨恨的看了方子琪一眼,亏她还以为这个庶女才华极好,对她是一百个信任,谁知道连个农女都比不过。
“你们考了我这么久,不如我也给你们一个对联,看看有谁能够对出来的,即便不能大家相互交流各自的水平也是极好的。”染染冷冷一笑,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找我的茬么?本姑娘也给你们留个难题,看看你们谁能解出来。
那些才子很是不解的看着染染,这个姑娘还真是奇怪,对对联有什么难的?难不成还能比写诗难?
也不管他们会不会答应,染染直接摊开宣纸,提笔写下了自己的上联:画上荷花和尚画。等到对联挂在绳子上时,大家轰然一笑,这对联也太简单了吧?
只是等他们开始思考琢磨后却觉得很是困难,大家愁眉苦脸的想着下联,杜苗苗和李挽君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来时李挽君说是为了看才子,可进来以后到现在她都没有时间看才子,特别是经过这件事后,那些道貌岸然的学子才子在她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染染留下这个对联后,直接跟着李挽君、杜苗苗、唐羽汐离开了,正午都过去一大半了,还没开饭,她早就饿死了。
四人出了园子后,唐羽汐就告辞了,她还的回去喝药,要不是染染在那边比试,她不放心,不然早就离开了。
染染很是感激的对她道谢,唐羽汐淡笑:“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难得遇上一个合胃口的人,咱们也算是有缘,你有时间可以来我家找我玩,你们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