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并不是直接进玉辰生家的大门,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新郎新娘拜堂的时候必须去宗祠里面拜,可因为玉老头不承认这门亲事,连今儿大婚的典礼,他都不出现,杨天富和玉辰生商量过后决定,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因为玉老头不同意玉辰生去宗祠拜堂,最后也只能把拜堂的地点安排在了玉辰生家里的大厅。
出门的时辰和入男方家门的时辰都是有严格的规定,染染坐在轿子里出门之后,并没有到入男方家门的时辰,玉辰生便让墨阳他们抬着花轿在村里转悠,每次经过的时候,就会给路旁边围观人群撒喜糖。
就这么在村里不知道转悠了多少圈之后,白云铭和汪风云也接亲回来了,村口传来了锣鼓的声响,很是喜庆。
入门的时辰大家都一样,所以等到时辰差不多之后,墨阳他们也抬着轿子从村里转悠出来了,新娘子坐上了花轿之后,那轿子可就不能沾地,否则就会被人说成是不吉利,好在今日抬花轿的人都是千机阁的武功高手,就这么一顶花轿和一个染染,在他们看来可是一点儿都不费力气,在村里转悠了这么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墨阳他们依旧是喜气洋洋,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时辰到了之后,那就是下花轿、迈火盆,迈过火盆那就预示着小两口今后的日子那是红红火火,在下花轿前面还有一个动作,新郎们要对着花轿或者是马车门踢一脚,据说这是为了给即将进门的新娘子一个下马威。
以往大家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个了,村里的那些汉子成亲的时候,可没有做过这个动作,家里没条件啊!但是他们去城里的时候,可都看见过了,城里那些有钱人家娶媳妇的时候,就是会给个下马威,这样才预示着,以后这家里边是男子当家。
可到了白云铭、汪风云、玉辰生这里的时候,令大家是大跌眼镜,三人都是轻轻的在花轿前面踩了踩,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这能叫下马威么?明明就是示弱啊!
旁边看热闹的汉子们不满的说道:“不行不行,你们这动作也太丢人了,重新来过,你们这要是糊弄过去了,以后家里边的事情岂不是都是老娘们说的算了?太丢咱们男人的脸面了。”
闻言,白云铭和汪风云脸色都有些不好,不过今儿可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总是不值,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谁知道玉辰生就已经轻飘飘的丢出了一句话,直接把那些起哄的汉子们怼的够呛:“我娶的是媳妇,不是脸面,娶她回家不是为了让她伺候我,而是搭伙过日子,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琴瑟和鸣方能长久,若是我自己都不心疼自己的媳妇,那就别怪自己的媳妇对自己不好,感情都是相互的,没有人有义务对咱们无条件的好。”
“你们要是想要看热闹,那就请出去,我们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玉辰生压根就不在乎他们会如何看待他,他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他娶小丫头回来可不是像那些汉子一样,一娶回家就咋咋呼呼的指手画脚,连洗脚水和洗澡水都要自己媳妇端着进屋。
明明没有少爷的命,可偏偏就有少爷的病!
玉辰生这话一出,在场的汉子们脸色都不太好,可是他们也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灰溜溜的往后边退去,倒是那些妇人,看向玉辰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羡慕,为什么这么好的男子,她们就遇不到呢?
村里疼爱媳妇的汉子不是没有,但是屈指可数,就算是疼爱媳妇也不会明着说出来,顶多就家里的重活累活都自己默默做了,至于洗脚水洗澡水什么的,那肯定是全都是女人来,那些男人就只要坐在炕上,等着吃喝就是了。
村里更多的,则是那些一干活就觉得这整个家都是靠他支撑起来的汉子,自觉的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所以自家的婆娘什么的都要听他们的话,好好的伺候他们,一个伺候不周,或者是敢顶嘴,那么一顿打都是少的,有时候甚至还能打的那些女人直接哭着喊着回娘家。
即便这样,那些汉子们也都没有收敛半分,反正这婆娘已经是娶回家来了,不管她跑去哪里,这辈子都逃不出他们的手心,既然回娘家哭诉,那他们也不会跟着去相请,能给家里省下一些粮食也是好的。
在新娘子下花轿的时候,旁边的人也连忙点起了鞭炮,这鞭炮也是有讲究的,在新娘子快要入村的时候,要放一串鞭炮,等到下轿的时候也要有。
在鞭炮声中,三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款款从花轿里走了出来,单看嫁衣就属染染的嫁衣最瞩目,她的嫁衣不仅请了南江县最好的绣娘来刺绣,样式不俗,连那布料也是大家伙没有见过的,特别是此时的阳光照射在染染那一袭大红色的嫁衣上面,随着染染的走动,嫁衣上那隐隐的凤凰,却像是要破布而飞一样。
惊艳了旁边的众人,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嫁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惊奇的场景。
大厅里早已经放置好了两个垫子,接下来的流程不过是拜天地,玉老头这次没来,连露面都不曾,村里人也都议论纷纷,不过碍于玉王氏和玉雪生一家人都在一旁帮衬着,加上玉辰生刚才在外面说的那些话,在场的人倒是不敢议论。
拜天地的时候,只有玉王氏一个人坐在了上面,她手中还拿着两个小串珠,倒是也不引人注目,只有玉王氏看着跪在下面的玉辰生,突然之间双眼迷了起来,她盼望着这一日已经很久了,二十多年了,到了今日这一刻,她的阿辰终于成亲了,有一个家了,小姐,您要是还活着,那该多好啊!玉王氏心中默默的念叨着。
拜过天地之后,新娘子入了新房,新郎送新娘子回了新房之后,宴席也就开始了,今儿来白家和玉家烧菜的大厨都是美食坊和醉香楼的大厨,那些菜肴看起来很是简单,可是经过他们的手烧制出来,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原本对玉辰生刚才下他们面子还有些不满的汉子们,在饭菜飘香起来的时候,也丢下了不快,开开心心的吃喝起来。
白家和玉家一片欢乐,而位于夕阳山半山腰的玉家,此时却一片的寂静,只有几个孩童在不停的抽搭着,特别是那些已经知道事情的孩子们,更是眼巴巴的望着山下的烟火,听着那鞭炮的声音彻响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爹爹,爷爷,我想要去大伯家吃肉肉。”玉雨生的孩子们站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看着玉雨生和玉老头,嘴角的口水都流了下来,虽然没有闻到山下肉的香味,可是光想想昨儿他们在路边看到的那些鸡鸭鱼肉,四个小孩儿就忍不住急促的吞咽着口水。
很想吃。
“不许去,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咱们家和那逆子一家没有关系,哪怕咱们一家人都要饿死在路边了,也不许你们去向他求助。”玉老头气呼呼的说道,他故意转过头不看那些小孩儿的目光,说实话,他现在争着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自从四个月前被玉辰生闹出了这么一出丑事之后,玉老头连家门都不出了,这几个月来,他害怕自己被人说三道四,所以都是躲在家里,也只有杨天富见过了他一次面,不过就那一次见面也把他气的够呛,好在他坚持住了自己的底线,这玉辰生是成亲了,可是因为婚事不是他同意的,哪怕是拜堂也只能在自己家里,连去宗祠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玉老头心里总算是舒缓了一口气。
要说他为什么会这么反对这门亲事,不过是嫉妒罢了,他的两个儿子娶的都是农家女,白染染虽然也是农女,但是抵不住人家娘家厚实,她自己也有手段,那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一个个没见过的点子往外嘣,每一个都是赚钱的主意。
他的亲生儿子每日还要为生活劳累,这玉辰生凭什么就能够娶一个金母鸡回来,从而过上富足的生活?他不甘心,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原本以为这白家要名声的话,肯定会好声好气的来他面前求着他去观礼,说不定还要给他一笔不菲的银两,毕竟这人生大事上,要是没有父亲在一旁观礼,说出去总不是那么一回事,大家也会觉得玉辰生这门婚事是没有父母之命的,可没想到白家的人压根就没有来过玉家,玉辰生和玉王氏也没有来过。
这可把玉老头气坏了,他当然也想要去白家或者玉家吃一顿,可是他拉不下这个脸面,特别是昨儿玉雪生来了一趟,身上还带着炖牛肉的香味,这可把玉老头肚里的蛔虫都勾出来了。
原本以为玉雪生是来代替玉辰生来说情的,他还拿着乔,可没想到玉雪生来一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说他最近比较忙,怕是不能随传随到了,让他海涵,别的话一句都不多说。
要说玉家以前在村里还算是富裕,玉老头手头上也不紧,起码想要吃什么,也不用和别人一样眼巴巴的就望着这一餐,可是现在对于玉家来说,和以前,那是大大的不同了,玉老头被狼咬伤,治病就花费了不少的银两,这两年家里多了一个小孩儿,花销也大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够饱餐一顿都还要倚仗玉雨生这个儿子,好在经过了那次的事情之后玉雨生倒是回归正途,没有走歪了。
想起这些,玉老头心里难免又开始怨恨起了玉王氏来,玉雨生明明也是她的孩子,为什么她就不心疼一下?不回来帮衬一把?
玉老头完全忘记了,玉王氏已经和他和离了,村里人也是习惯性的称呼她为玉王氏或者是王氏,她和玉老头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别说是回来帮衬,她就是连多看玉老头一眼也觉得恶心。
“爷爷,为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惹恼了大伯,凭什么不让我们去?你自己不去就算了,凭什么我们还要听你的话?”小孩儿们抽搭的问道,脸上挂着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玉老头被吵得烦了,直接不理会这些小孩儿的吵闹,在他看来,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不去就是不去,除非那逆子亲自来相请,否则他这么舔着老脸下去,多丢份儿啊!
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把山下的香味全都吹了上来,这让原本就饿着肚子的大家伙更是拼命的呼吸着空气中的香味,特别是那些小孩儿,已经很是灵敏的嗅出了其中有几道菜。
“我闻到了猪蹄的香味,爹爹,我想吃。”
“还有炖牛肉,好香啊!”
“爹爹,我们能不能去吃?”
自知求玉老头没有结果,小孩儿们很是敏感的直接转头问自己的亲爹,明明他们一家人才是大伯的亲人,为什么别人可以去胡吃海喝,他们就要在这里饿肚子?
不公平,这一切都是因为爷爷自己和大伯吵架,没想到最后却要他们来埋单,这是什么道理?
对于孩子们的祈求,玉雨生也很是无奈,他知道自己的亲爹是不会拉下脸去玉辰生家的,不说他爹了,就是他也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去,虽说玉雪生昨儿就已经代替玉辰生上来相请了,可他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硬是不敢去。
“阿雨,你赶紧去做饭,别饿着孩子们了。”玉老头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回了房间。
玉雨生也不敢说什么,连忙去厨房忙活,今儿春天和初夏的时候雨水不断,到了现在冬天来临,家里的食物也渐渐开始不够吃起来,以前他是浑不在意这些,可是自从他当家做主之后,才知道这粮食不够,对一个家庭而言意味着什么。
小玉王氏在一旁看着好戏,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她手上有银钱,想要吃什么自己可以去买,再不济也可以去外祖父家里蹭一顿,比起玉雨生那几个孩子,一个月都不见肉腥味,她的小日子过的还算是红火。
山下的白家和玉家已经开席了,大家都相互之间搭把手把烧好的饭菜端出去,这一顿宴席在这十里八村,乃至是整个县城来说都是能够排得上号,味道好就不说了,那些菜肴,有好多大家都说不出名字来,只觉得味道真是好。
小孩子们对于菜肴是没什么讲究,对于他们来说最喜欢的莫过于是那些瓜子、花生、糖果了,每个小孩儿的口袋里都装的满满当当,大家都坐在位子上嬉闹着。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也唯独只有白无双一个人闷闷不乐了,她坐在小角落里,手上还抱着那只不安分的小团子,小团子看到满桌子的好菜,伸出小爪子想要去偷吃,可白无双抱得太紧了,它挣脱不开,只能叽叽喳喳的在一旁叫唤着,想要以此引起白无双的注意力。
忙活了许久之后,看白无双还是回不过神来,小团子无奈的放下了自己的小爪子,眼巴巴的看着那桌上的美食进了别人的肚子。
赵小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无双这落寞的小背影,不知道怎么的,赵小虎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紧,很是不好受,连忙走过来问道:“小双,你这是怎么了?今儿你就多了两位嫂子和一位姐夫,你不开心吗?”
“小虎,我……”白无双抬起头有些无措的看着赵小虎,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最后,只能蔫蔫的垂下头,用手扯着小团子的毛,这可把小团子惹急了,连忙用小爪子拍打着白无双的手,似乎在说,你不让本团子吃美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拔本团子的毛,这可不行,毛乃是它的立身之本,要是被拔了,等那没良心的小松鼠看到它时,肯定会嘲笑它一番。
不行,它得保护好自己的毛儿。
小团子幻想出自己没毛儿的样子,立刻就吓得一哆嗦,立刻叽叽喳喳的叫唤了起来,趁着赵小虎坐下来,白无双给他让位子心不在焉之时,立刻从白无双的怀中逃脱了出来。
一口气跑到了葡萄藤架下,小团子这才放松的跳上了葡萄藤架子,松了口气,好险好险,要是赵小虎再晚来一步,它的毛就不保了。
“小双,你可是有什么心事?”赵小虎看着白无双那愁眉不展的模样,柔声安慰道:“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说,我虽然不能帮你分忧解难,但是你心里的忧心事儿说出来后,心里也比较舒坦。”
赵小虎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瘦弱男孩子了,在白家的三年多时间,赵小虎的身段和容貌已经长开,他的容貌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这容貌在杨河村之中,也还算是显眼。
他现在也跟着赵岳菊他们学习木匠的手艺,而且已经入了门,以后白家家居馆的事情都要教一些到他手上,按照白云铭和汪风云的意思,这赵小虎是自己一手调教起来的人,总是比用外面的人更加放心,以后白家的生意,都可以让他接手一些,练练手。
养了他可不是只给他吃穿用度,最好的事情,还是希望他能够学会一些立身的本事,既然他在武学上不算是有天赋,那么汪风云也不会勉强,如果他能够在经商上展现出自己的才能,那也是一条不错的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