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在宣布了这个命令的时候,它并不知道这正中克瑞玛尔的下怀,提兰大公的事情无法重演,而异界的灵魂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一个正直和良善的敌人,巫妖则将一枚棋子略微向后退了一点,既然红龙自作聪明,以为这样的命令会让她所厌恶的混血失去权柄,无法取得更多的辉煌战绩,但这两者恰好是克瑞玛尔并不需要的,他现在的地位维系于新王的与格瑞第的宠爱,虽然不知道格瑞第是为了什么才突然对他充满了脉脉温情,但这绝对不会是因为他能够为格瑞纳达夺取多少土地,劫掠多少奴隶,窃盗多少金币——这个有更加擅长的人去做。
龙刺军团的首领完全无所谓,虽然作为一个盗贼在红龙身前总有些背脊发寒,但他很聪明地选择了透明状态,几乎不说话,不做不必要的事情,就连视线也很少与其他人接触。
表现的最为沮丧与狂躁的可能就只有凯尔门,也许他还保有着一些譬如父母子女之类的天真想法——虽然他同样很小心地选择了在所有人离开红龙帐篷的时候才提出了异议,但他被不耐烦的母亲一掌打出了帐篷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半张脸都被打碎了——在场的人飞快地交换着眼神,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除了他们都是格瑞纳达人之外,不愿意被红龙视为同谋也是原因之一,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一些聪明的人固然猜测到了凯尔门对红龙的调遣有所不满,但这件事情不但与他们无关,甚至还有好处,毕竟军团的统领离开后,每个人都能获得暂时的晋升与更大的自由。
当然,这不是说异界的灵魂会对这么个杂种有什么怜悯之情,它的柔软是给朋友、同伴和那些坚强而又善良的人们的,不会浪费在一只总是想咬它们一口的疯狗身上,它只是把这件事情记录了下来,如果巫妖现在正在冥想,那么他应该很欢迎这份情报的。
格瑞纳达军团的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是在拂晓之前,在晨光尚未完全覆盖这里的时候,而天光却能够提供鹰首狮身兽们足够的光亮时——鹰首狮身兽会被“猫薄荷”迷惑,但奇怪的是,它们也和大部分鸟类一样无法在黑暗中飞行——在“鸟头”们起飞之前,灰袍们驱动着的尸体与骸骨已经涌动在城墙下,它们并没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士兵们从垛口投掷下来的石头和木头都能把它们敲的粉碎,但这个行为很快被人类的军官阻止了,他们所积存的战时物资虽然充沛,但还是不要浪费在这些无用的骨头上面了,何况其中还有一些面目完好的人可以被自己的亲人辨认出来,虽然他们很清楚永远失去了对方,但情感并不是总能被理智控制的,在看到自己的后裔长辈被碾磨撕裂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痛苦。
“但它们正在往上爬啊。”一个士兵喊道。
是的,在灰袍的驱动下,这些不幸的死者正在用自己的手指与指骨嵌入城墙上的缝隙往上攀爬,他们已经没有了感觉与神智,就算是骨头折磨,皮肉绽开也不会畏缩,在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的时候也不会有所犹豫,倒是有些人类,在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会忍不住流泪——这是汤马小子,这是傻瓜吉丁,还有桑老爹,就在几天,几个月,几年之前,他们还和自己说过话,吃过饭,一起扛着长矛走过宽阔的城墙顶面呢?
一个年轻的士兵颤抖着嘴唇,怎么也无法提起长矛将一具死尸刺下去,那是他的父亲……十几天前他连同他的巡逻小队一起失踪了,他们知道在格瑞纳达的军团袭来时,这几乎可以等同为死亡,但有什么能比一个这样残酷的事实放在眼前更令人崩溃的了?
就在死者僵冷的,满是伤口的手指抓到他的脸之前,一道冰冷的银光闪过,死者的动作凝固了,保持着那个狰狞的姿势,仰面坠落。
“他们已经死了。”军官说,一边举起了长矛,精钢的矛头在银蓝色的天光下闪烁,“在你面前的是被邪恶的灰袍施放法术所驱使的外壳,他们的灵魂早已离开,而我们要做的是尽快让他们留在这个世间的身躯重新回归到他们应在的地方去。”
“我们……要怎么做?”士兵小声地问,他的面颊上还悬挂着泪水。
“就这样做。”军官说:“尘归尘,土归土,火焰可以净化一切邪祟。”
士兵看向军官视线落下的地方,人们从射击口与垛口倾倒下清亮或是浑浊的融化的油脂,之后丢下火把,那些不得安息的死者燃烧起来,恶臭伴随着灰黑色的烟雾翻滚着涌上晴朗的天空。
克欧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念诵了一个咒语,风将这些浓如实质的烟雾推出一道缝隙,他一拍翅膀,近乎九十度地一个侧转,就从缝隙中钻了过去,他身后的鹰首狮身兽来不及暗自诅咒,就亟不可待地跟随着它从缝隙中钻了过去——鹰隼的鼻子也是很敏感的,它们飞在几千尺的高空也能嗅闻到地面腐肉的气味,但更让鹰首狮身兽愤怒不已的事情还在后面——它们刚一脱离浓雾的遮掩,迎面而来的就是人类的箭矢——这些并不是被长弓或是普通的弩弓射出来的箭矢每根都有人类的手臂那么长,给它们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而它们即便想要抱怨,也无从可起,克欧没有要求它们跟随自己,而且这些箭矢同样将克欧笼罩在下面,只是能够如同一个牧师那样施放神术的人面狮身兽在冲出烟雾前就施放了一个法术在自己的身上,所以那些箭矢都做了无用功。不过值得鹰首狮身兽们庆幸的是,它们身上还有术士,他们携带的防御法术被激发之后,鹰首狮身兽们也得以获得庇护。
在鹰首狮身兽们为了躲避接踵而至的更多箭矢陡然提高高度,而后盘旋而下的时候,它们脊背上的术士们已经预备好下一个法术。
克欧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听到一个术士在疯狂地大叫,然后一个法术与另一个法术恶狠狠地相撞了,那是一个火焰与雷电的法术,它们本应该互不相关,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个,或许是两个,术士们难得地出现了差错,两个法术撞击在了一起,本应该置人于死地的雷电与火焰在空中就爆裂开,只有极其细小的火焰与微弱的电路落在术士们选定的牺牲品身上,但除了将他们的头发燎了几个小卷之外毫无所用。
术士们不高兴地咒骂着,另一个术士的法术被城邦的法师阻挡了,然后更多的城邦施法者正在赶来,克瑞玛尔发出了撤退的指令,术士们对这个命令毫无异议,比起被敌人群殴他们更愿意群殴敌人,克欧在施放了一个神术击退了一个就像是见到了鬼的法师后一翅膀把他扫下了城墙——如果一个施法者忘记了在自己身上预备一两个飞行或是悬浮术的话就去死吧,克欧在心里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