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所有的记忆中,经历的只有黑暗,可怕的、无尽的黑暗,像裹尸布一样将他缠绕。
但随后黑暗碎裂开来,他被重新扔进了光芒之中。
他记得自己在荒漠中爬行,地面起伏不定、上下翻腾,活物般的巨石摩擦碾压发出闷雷般的声音,某种被埋藏已久的遗忘之物再次将自己托到地表。
魁梧的雕像从沙子下面迸发而出,身形高大,形象可怕。
身披铠甲的恶魔武士似乎正在向他猛扑过来,他们都是某个消亡已久的古代文化所信仰的神祇。
渴望战斗的幻影从沙中起身,他在它们的怨怒中慌忙逃跑,逃离了这座冉冉升起的城市,日月星辰在他头上匆匆交迭。
他记得自己在荒漠中蹒跚前行,他的脑海中燃烧着血和背叛的影像,他看到巨大的建筑和金色的神庙在一眨眼间分崩离析。
数百年的文明积累毁于一旦,只为了满足一个人的虚荣。这个人是他自己吗?他不知道,但很担心这是真的。
曾经重塑他血肉的光芒现在却在刺痛他,烧灼他的肉身,炮烙他的灵魂,伴他在荒漠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迷失方向、孑然一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仇恨在折磨他。
他终于找到了躲避残酷光芒的地方,但即使在这里,在这狭小、渗水的洞穴中,轻语者找到了他。
墙壁投下的阴影在他身边蜿蜒围绕,不停地喃喃低语、不停地滋养他的苦痛。
他将自己扭曲、锋利的手爪紧紧捂住太阳穴,但他却无法将这黑暗中如影随形的同伴赶出脑海。他永远都做不到。
轻语者向他讲述了他的羞耻和罪恶,讲述了因他而死的数千条性命,讲述了由他失败而无缘降生的灵魂。
他有一部分自己认为这只不过是诡计谗言,是子虚乌有重复了太多遍,让他无法再分辨真相与假话。
轻语者提醒他曾经被切断光芒的日子,向他展示了他被背叛那一刹那的场景,背叛他的狼狗嘴脸俯视着他,将他打入永世的黑暗深渊之中。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开始积满泪水,他愤怒地将泪水拭去。
轻语者知道通向他脑海的每一条密道,扭曲了他曾经确信的每一条事实,每一份美德,让他彻底忘记自己曾是万众敬仰的…恕瑞玛之神!
恕瑞玛,这个名字他似乎记得,但所有的印象都像是海市蜃楼一般模糊、消失,其余的部分都被深深封锁在他的脑海深处,用狂性的铁链死死锁住。
他的双眼曾经明察秋毫,而现在则因为在黑暗中度过的永世岁月而变得模糊。
他的皮肤也曾像铜铸的铠甲一般坚硬,而现在则昏暗无光,龟裂破碎,细沙从他身上各处的伤口中流淌而出,就像是刽子手的沙漏一般。或许他就快死了。
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死,但这个想法并不让他感到太多困扰。他已经活了太久,承受了太多,所以并不害怕终结。
更糟的是,他也不再确定他是否可以死。
他看着眼前这把武器,弯月形的长刃斧,没有斧柄。
它曾属于艾卡西亚的一位武士国王,这时他脑海中突然短暂地回想起了一个场景,他破坏了斧柄,同时也破坏了斧子主人的军队。
他还记得自己重铸了这把武器,但却不记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