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想起隔世的一切之后,我的身体便越来越差,体寒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冬夜里若是没有热水囊取暖,根本无法入睡。
我知道这与我那些年为了压制海棠花粉所致的红疹而服用的凉药有关。
可惜那时我不通医理,若是放在现在,我稍稍改改方子也不至于会如此严重。
好在那时我有内力护体,与药物产生的寒气两相抵消,不然如今就不只是怕冷这么简单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的内力只剩下两成,最多也就只能用作轻功,早年学得那些武功招式,也就只有在躲避的时候才有点用处。
不过这倒也无妨,和阿燃在一起,我用不上武功。
师父后来又来过一次,说我体弱和曾被施过御魂术也有关系,只能好好养着。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我本来也就怕冷,只是让阿燃又多了几分担心……
又是一年春来到,一转眼栖栖已经三岁了,会满地跑着玩儿,还会背一些简单的诗词。
唯一令我有些失落的是,因为我扮作男装,他只能唤我“叔叔”。
更悲哀的是,他恐怕都不知道我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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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燃说他要南下微服的时候,我愣了半晌。
他笑道:“在龙椅上坐了五年,也是时候去看看变革之后的天下是何样子了。”
“打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听他要离京,我有些难过。
我打小就和阿燃聚少离多。
最一开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知道的时候已经六岁了。才和他相处了一年,又生了巨变,被冷毅寒带到了盛京。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我会越来越依赖他。
他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你与我同去。”
“真的!?”
我惊喜万分,高兴极了。
“当然是真的。你被关了五年,在这么关下去,怕把你关出病来。”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他看到我这么高兴,也笑了。“七日之后,顺便带上子栖。”
“栖栖也去?!”我更惊喜了。
“是。我这次还是会以沈风月的身份出游,沿途会会见官员。
谈起政事来,怕你无聊,给你带个解闷儿的。”
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手臂捥住他的胳膊。
“阿燃,你真好!你真是太好了!”
他不屑冷哼。“不腹诽我了?”
“谁说的?我才没腹诽过你,你那么好,我哪有那么不懂事?”
我连忙同他打哈哈,拍他的马屁。
他深表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七日之后,我们准时出发。
因为是微服私访,所以一切从简,能省的都省了,没有带丫鬟仆从,不过暗卫还是带足了的。
暗卫是从禁军中挑选出来的,他们的首领正是禁军统领风住雨。
住雨扮成侍从模样一路随行。
而阿燃微服的事只有中书省和门下省的长官知晓,对于其他官员则是称病。
出了宫,我终于恢复女子装束。
只是栖栖这个小迷糊,看见我女装的样子,竟是毫不犹豫地唤我“娘亲”。
我教他唤我“姑姑”,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唤我“娘亲”。
我无奈只能放弃。
也难怪,我本就和他娘长得极像,他又一直以为我是男子,所以也不能怪他。
等到以后我能光明正大地以女子身份示人时,再纠正他的称呼吧。
因着栖栖锲而不舍地唤我娘亲,一路行来,路上住店,店家都将我们当做了一家三口。
刚开始我还耐心解释,可后来我们途径的城镇实在是太多了,我在没那个气力,也就不解释了。
更何况,阿燃偶尔会借宿在官员家里,我若是一味否认反倒回令人生疑,就只能假装是栖栖的娘亲了。
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北金水城,亦称北城——北离重要的贸易中心。
从京都到北城,路途本就遥远,阿燃还要视察民情,一路上走走停停。
因此,按照我们这样的速度等到了北城,估计得是秋冬季节了,不过我们倒也不急。
一路走来,路上碰到了各种人,各种事。有令我们惊喜的,也有令我们心寒的。我替阿燃一一记录,用作日后整改的依据。
不知不觉就到了夏末,我和阿燃站在一座城门前,心情都有些郁郁。
城门上的巨大匾额刻着“夜城”二字。
没错,夜城,十八年前我们失散的地方。
阿燃温柔地笑了笑。“我们进城。”
我回他以微笑,轻轻点头。
时隔十八年,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心情是那样不同。
上一次我们是逃亡入城,而这一次则是像是出游。
一切都变了,不过幸好,在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之后,我还是和家人在一起……
进入夜城之后,阿燃直接到了知府陈裕的府上。
早年阿燃以沈风月的身份游历四方,结交了不少地方官员,因此陈裕对他这种不请自来的风格早已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