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是初秋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和阿燃在去往居源的路上。
那段日子我一直很迟钝,现在想来,阿燃早就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了。
他从凌念空逼宫至复国,再至整顿朝堂、兴百废,仅用一月。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当时一直很纳闷,阿燃为何那么心急,那么拼命。后来回忆起来才恍然。
我们返程时边境遇袭,他马不停蹄地带我至庭阳,部分是因为风住雨在庭阳,可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担心如果没了他,我就要独自面对危险,才不管不顾地奔袭两日……
阿燃,你总说我傻,你才是真正的傻……
“姑姑,你怎么哭了?”
坐在我怀里的栖栖发现了我的异样,抬起手帮我抹眼泪。
“姑姑不哭,姑姑不哭。”
五岁的栖栖已经像个小大人了,很懂事。
他登基后我第一次见他,称他陛下,他却撅起了小嘴:
“我不喜欢姑姑这样称呼我,太疏远了。姑姑私下还唤我栖栖,我喜欢姑姑唤我栖栖……”
当时我听他这么说,不由一阵发愣,思绪飘回到小时候。
记得在我七岁生辰那日,阿燃也同我说过相似的话:
我问他为何对母亲的称呼不是“母妃”而是“娘”,他说“母妃”这个称呼太生分了,不如“娘”亲近……
“姑姑是不是想爹爹了,才这么难过?”
栖栖软糯糯的声音令我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姑姑不要难过,爹爹不论在哪,都会念着我们的。这是娘亲告诉我的,是真的!”
我喟叹地摸了摸栖栖的小脑袋。
明明阿燃离世给他造成的伤害才是最大的,可他却反过来安慰我。
栖栖说得对,我不该这么难过。阿燃,在看着我们。
我将眼泪擦干,抱住栖栖问:
“最近你娘亲可好?姑姑太忙了,有些日子没去看她。”
其实我一直都对铃儿心有亏欠:
阿燃离世,栖栖登基。铃儿身为太后,本该由她垂帘听政,现在却处于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境地。
阿燃丧礼期间,我曾打起精神去看过铃儿。她一身素缟,憔悴及了,精神都有些恍惚。
虽然阿燃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可我早知她是爱阿燃的。
当我看到头戴素白绢花的她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我便知道是燕氏欠了她。
“娘亲挺好的,就是还是不爱笑,常常出神。我猜娘亲和姑姑一样,也是想念爹爹。
姑姑,你去看看娘亲好不好?我不想她一直一个人。”
我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栖栖登基后便不再与铃儿同住,虽然日日可见,但铃儿大多时候只有宫婢陪伴。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娘亲。”
******
我们到太后寝宫的时候,铃儿刚用罢晚膳不久。她正在刺绣,看起来是栖栖的衣服。
铃儿看到我们,起身行礼,栖栖扑了过去。铃儿展颜将他抱起,问他今日的课业。
我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铃儿出身民间,性格温婉,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女人。阿燃当初拟秘旨时,为何会有那样的交代?
他当初留下的两封秘旨中,无论是哪一封的最后都写着:待新帝继位,赐死铃儿。
最后那四字太过刺目,我甚至不太敢去看,更不要说执行。
可是阿燃做事向来都是有原因的,莫非铃儿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忍心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就杀死栖栖的母亲。于是只能在铃儿的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密切关注。但直到今日也未曾发现任何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