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纳兰微元告诉自己,他自己是必须不动声色才可以。
“玉溪尊者说得这是什么话,我难道还不担心自己的女儿么?若是知道了,自然是会告诉你们她在哪里的。可是,老夫是真的不知道。”
朝廷中人,多半是有睁眼说白话的本事的。很多时候,睁眼说白话,实在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玉溪尊者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颇有些疑惑似的:
“当真是这样,那我便是放心了吧。”
这话,说出来到底是放心还是不放心,倒是很难说。
之前的话,大抵都是为了让纳兰微元放下警惕的举动,都是为了他后来的问话,作一个极好的铺垫,而在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之后,他似乎全然没有聊下去的兴致了。
纳兰微元还算是一直配合他,玉溪见识过那么多的人,又是何尝不知道?
不过,唯一可惜的,当真是没有寻到纳兰邻沁的下落。
他也是没有兴致继续下去了,而是接着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继续叨扰了,晚上似乎都城之中还有花灯节,可要出门耍玩一番?”
“不了,我这般老骨头,最近也是烦心事不少。族中的事务,大大小小的,也不算是少了。最近当真是忙得焦头烂额,晚上活动再吸引人,我恐怕也是不能奉陪了。
那便提前祝愿玉溪尊者游玩开心。”
魂族都城,偶尔会举行花灯活动,每年几次,这一次,刚好被玉溪尊者撞上了,也算是运气了。
他只能是祝愿,而不能陪同,无论是府上的事情,还是族中的事情,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难道就不需要精力去应对么?
他需要给自己更多的缓冲时间。
听到纳兰微元的婉拒,玉溪尊者也不算意外。
在将玉溪尊者送出门之后,目送着人家离开,他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的人再一次如同八天前的那般走远了,心里的感觉,却是全然不同了。
这一次,是更加大的危机感。
他是知道女儿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那种极其坦荡的感觉,理智告诉他,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感情却是在叫嚣着,你能亲手让女儿去死么?
你能么?
你究竟能么?
他于是不得不回答起来这个问题,他究竟还是不能看着女儿去死。
他再是厉害的人,也终究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看着孩子长大,还没有疼惜够呢。
如何送上了断头台,如何能够送上断头台?
旁人能有这个狠心,他却不能。
他转身,心里也是知道,和前面离开的人,终究不是同样的潇洒。
他不是一身轻的,夫人离开的时候,也是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女儿,他做到了,一直是给她最好的。
可惜,唯一可惜的事情便是,他们的女儿,他没有抓住时机,多教导她一些道理,不然她也不会这般做出诸多的错事。
孩子是无辜的,都是他这个父亲不好。可已经成年的她,犯的错误,现在不是应该他这个父亲来承担了。
他转身,循着道路,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会隐瞒到底,坚决不会让旁人靠近。这是他作为父亲,对于女儿做出来的最好的保护。
这暗室之中,并不是全然暗的。并非是没有灯火,可此刻,可不就是黑灯瞎火么?
他点燃了灯火,虽然自己是能够夜视的,其他两个人也是能,可还是掌灯氛围比较正常。
两个人都算是背对着他,感觉到他过来了,还把灯给点上了,两个人都转了过来。
无一例外的是,两个人的脸色,似乎都是不太好,似乎是闹别扭了。
为什么会闹别扭,纳兰微元默然,好像用脚趾头想想也会明白。
罗止将她关了一个晚上,而这个平时被娇惯着的小公主,又是怎么能够吃亏的,正是因为如此,冲撞几句,说些过分的话,对邻沁来说太正常了。唉,这点倒是和她的亲生母亲,非常相似啊。
他只是假装没看见,毕竟,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女儿理亏,没带着她给人家道歉就真的不错了,哪能跟她一样胡闹呢?
只是,这事情吧,耽搁下来了,到时候还是自己忝着脸,去向罗止道歉。
罗止,毕竟是他的老朋友了。小辈不懂事,老子可不能不懂事理。
“邻沁,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究竟在坤神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是能够往后推的,唯独是这件事情,不行。
难道事情往后拖延,它就是不存在了么?
并不是,恰恰相反,往往一直往后拖事情,一时间,你看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很久很久之后,往往回应你的,是极其沉重的一击。
他以前不懂这个道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若是还不懂得,当真是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了。
“爹爹,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纳兰邻沁做出恍惚的模样,三分惶惑,七分懵懂,好似当真是不懂得自己亲爹究竟是在说什么。
“邻沁!不得胡闹,现在事情很重要,是半点都拖延不得的,所以,你还是快些把事情告诉我和你罗止叔叔,也好早作定夺!刚才,玉溪尊者,又在探究你的下落了!”
就算是纳兰微元再是宠爱自己的女儿,这个事情上也是万万没有退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