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陈胜这么一提醒,陈刀登时就想起来,预先他与李信做战情推演之时,就曾设想过巨鹿黄巾军绕过邯丹,迂回南下,切断他两军粮道的可能性,并且还制定了应对措施。
只是其后十五万巨鹿黄巾军轮番强攻邯丹的绵延攻势,一再增强他“张良、韩信已入瓮”的信念,再加上他也的确被其绵延攻势搅得焦头烂额,才渐渐忽略了这些可能性,一门心思排兵布阵,等待李信捷报……
陈刀不敢耽误,当即抱拳道:“末将即刻传信征北将军,中止奇袭巨鹿黄巾军大营行动!”
“稍安勿躁!”
陈胜淡定的叫住了就要出帐去的陈刀,不疾不徐的说道:“戏台已搭好、观众已就位,若是咱们这个主角突然说不唱了,岂不是很扫兴?”
陈刀:“大王……”
陈胜头也不回的一摆手,示意他安静一些。
陈刀只好闭上嘴,焦虑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帅帐之中坐立难安的走来走去。
陈胜专注凝视着兵棋沙盘,拔出泰阿剑移动棋子,不断推演张良、韩信可能会采取的措施,以及能破解他们那些措施的反制措施,再融入时间、地利、路程等等因素……
连营的苍凉号角声中,时空仿佛错位。
陈胜仿佛在沙盘的另一头看到了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一道温润如美玉、一道桀骜似孤狼。
他听到他们的对话,感知到他们的博弈,看到他们张开虚位以待的口袋阵。
杀声起,李信一马当前率领大军冲杀入口袋阵,十数万巨鹿黄巾军从四面八方杀出,高呼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悍不畏死的冲冲锋,箭矢与滚石齐飞,十万虎贲军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中的深黯绝望之中,灰飞烟灭!
火光转,李信指挥大军于巨鹿以西南陈兵列阵,却被赶回的强攻邯丹之黄巾军,与倾巢而出的巨鹿大营之黄巾军,前后夹击,李信以为龙骧师为锋凶悍的左冲右挡,却仍是人力难敌大势,十万虎贲军兵败如山倒,横尸数十里……
良久,陈胜才徐徐吐出一口心中浊气,沉声喝道:“传我王令!”
来回走动的陈刀当即脚步一住,抱拳道:“末将在!”
“命李信部,于明日入夜后渡河,侵扰巨鹿黄巾军大营,告诉李信,绝不可入敌营半步,占据黄巾军大营东北方,以犄角之势兵分三路背水列阵,再以龙骧师以火箭猛攻黄巾军大营,逼迫营中黄巾军出营交战,不要着急破敌,扎稳阵脚慢慢的跟他们耗,等待我们赶到后巨鹿后,为他创造破敌之机!”
“即刻起,我将亲自接掌虎贲军的指挥权,通传全军,即刻开仓放粮、杀猪宰羊,全军将士饱食一餐后,留足三日干粮随身携带,两个时辰之后,三军北上!”
“你即刻去准备一应夜晚行军之器具,安排一万兵马押运军中辎重、粮秣后发,其余将士尽皆只携兵甲、旌旗,轻兵北上!”
“升我王旗,告诉营中的弟兄们,我陈胜来了!”
说完,他放缓语气看向陈刀,正色道:“邯丹距巨鹿,足足有两百多里,而我们只有两天两夜的时间,中间还得穿凿一支疲惫之师,我知道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但只要我们能如期而至,冀州当定、太平道当死!”
张良、韩信玩的这一手,叫做将计就计。
而他这一手,同样叫做将计就计。
不同的是。
张良、韩信他们,相信的是强攻邯丹的这十五万巨鹿黄巾军,能赶在李信突袭巨鹿黄巾大营之前,回转巨鹿。
亦或者说,是哪怕这十五万巨鹿黄巾军,不能在赶在李信突袭巨鹿黄巾军大营之前回转巨鹿,他们也有信心依凭营盘内的布置,顶住李信的突袭,待到这十五万巨鹿黄巾军赶回巨鹿之后,再前后夹击,一举破敌!
而陈胜相信的是,他能凭邯丹这五万虎贲军,击溃十五万轮番进攻邯丹六日未休的疲惫之师,亦或者,衔尾追杀这十五万疲惫之师至巨鹿,驱赶溃兵冲击张良、韩信他们的本阵,再与李信东西夹击,一战打沉巨鹿太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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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谁的将计就计能笑到最后……
那就要看,是巨鹿黄巾军相信他张良与韩信多一点。
还是,虎贲军相信他陈胜更多一点。
大家信,才是真的信!
……
陈胜说得很认真,也很严肃。
陈刀却浑然未将他说的那些困难放在心上,只牢牢的记住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将亲自接掌虎贲军的指挥权”。
第二句是:“升我王旗”。
他整个人就跟连干了三大碗鸡血一样陡然支棱起来了,心中焦虑瞬间烟消云散,想也不想的扯着喉咙抱拳高声呼喊“谨遵王令”,那架势,就像是恨不得守卫帅帐的所有短兵都能听见!
他们虎贲军为什么处处低他红衣军一头?
当真是因为红衣军那彪悍的战绩吗?
屁!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陈刀还能不知道红衣军那些战绩是怎么一回事吗?
在陈胜麾下,就算是乌合之众都能打胜仗!
他们虎贲军真正缺的,是一场由陈胜亲自指挥的大胜!
这很重要!
且谁都替代不了!
然而陈胜不亲自执掌兵权已经很久了,前几场大战,哪怕明明是他亲自掌兵,都未曾悬挂王旗……
他与李信就是再希望陈胜亲自出马,统领虎贲军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役以振军威,也不好意思来开这个口。
这回,机会终于来了……
陈刀风风火火的快步冲出帅帐传令去了。
陈胜俯览着兵棋沙盘,低声的喃喃自语道:“找不到黄石公,就先找你收点利息吧……谁让你才是受益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