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是安全带,”温柔的声音回答她,“在你左边。”
曲鸢摸到了卡扣,“哒”的一声:“解开了。”
“好,现在推开车门。”
曲鸢下了车,没走两步,就被黑影扑倒在地:“她她她……她又来了。”
“她是谁?”
“不知道,我不知道,看不清。”
“你认真看看,她是谁。”
曲鸢鼓起勇气睁开了眼:“是、是我妈妈。不要,不要……”
肺部的氧气急剧消失,曲鸢不停挣扎,怎么都挣不开,她用尽全力吼道:“不!爸爸不是我害死的!他是为了保护我!”
黑影被黑暗吞没,仿佛从没出现过,曲鸢顾不上脖子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来到主驾驶座,她看到一根钢`筋插进了爸爸的胸口,血流如注,他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手指,在车窗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鸢,好好的
曲鸢泪如雨下,爸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记挂的、最放心不下的人,是她。
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有多么重情,难以接受事实的妻子又会怎样对待她,他怕她过不了这道坎,特意留下遗言,叮嘱她好好的。
一直以来,困住曲鸢的,是她对父亲的愧疚、歉意和遗憾,在生死之际,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以命相护,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他从未后悔,他只想她好好活着。
爸爸必然不愿意看到她消极地对待他给她的生命。
他没来得及写完遗言,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曲鸢哭得肝肠寸断:“爸爸,不要……”
他似乎听见了,眼睛流露出慈爱的笑意,成为永远的定格。
曲鸢再也哭不出一丝眼泪,穿透玻璃窗,手心轻轻地覆上他眼睛,帮他合上双眼:“爸爸,谢谢您。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黑暗消退,曙光乍现,太阳月亮和星星同时出现在天空。
曲鸢抬头望了望最亮的那颗星,挥手告别:“再见,爸爸。”
她打开旁边的木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世界,轰然倒塌。
曲鸢从沉睡中醒来,徐墨凛正握着她的手,满脸忧色,她绽开笑颜,伸手抱住他:“老公,我回来了。”
梅溪光暗暗松口气,把空间留给这对患难夫妻,他得回工作室写治疗报告了。
曲鸢和徐墨凛在医院住了一周,被批准出院,回家静养。
时光如白驹过隙,草长莺飞的四月走到了尾声,进入五月,气温渐暖,徐墨凛回公司上班去了,曲鸢清闲待在家里,约甄湘来喝下午茶。
主卧露台有着观景的最佳视野,孙姨送上甜品和花茶,两人坐在木椅上,惬意聊天,远处是青翠山林,近处是湖泊,湖光山色相映,湖畔有粉荷初开,随风摇曳。
曲鸢问起两个雪人和那件银灰色毛衣。
甄湘扑哧笑了:“你和徐总的‘长长久久’和‘百年好合’,我哪里敢丢掉啊?早就交给他了。”
“我猜到了。”
曲鸢又问:“我之前是不是……跳楼自杀过?”
客卧露台的黑色细窗框不会是无缘无故装上的。
甄湘笑意僵在嘴边:“你、你想起来了?”
曲鸢含糊其辞:“大致有个印象。”
甄湘不设防,很快就被她套了话:“是啊,当时你从二楼露台跳下,是徐总接的你,他也因此骨折了。”
曲鸢心尖猛地揪紧,他不可能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轻则骨折,重则重伤或死亡,伤到脊柱会高位截瘫,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在她追问时刻意转移话题,难怪外公会指责他色令智昏,平时多么沉稳理智的人……
“鸢儿,徐总是真的爱惨了你。”
甄湘至今记得去年5月5日的深夜,她无意间撞见他坐在床前,握着鸢儿的手,哑声低语:
“徐太太,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想独活。”
“可我还是想好好地和你过完这一生。”
甄湘走后,这几句话依然在曲鸢脑海回响,不知不觉,暮色四合,夕阳坠落青山外,天边红霞清透如洗,她擦掉眼泪,回房化了淡妆,换上裙子,来到楼下花园。
花团锦簇,香气馥郁,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曲鸢精挑细选了11朵玫瑰花,团成一束,在渐深的暮影里,等到了归家的人。
红霞一簇簇地落下去了,男人白衫黑裤,勾勒出颀长身形,他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丰神俊朗,清隽似山间月,一如当年的初见模样。
等他走到近前,曲鸢把怀里的花递过去。
徐墨凛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住了她送的,一生一世的爱。
曲鸢提着裙摆,微微俯身,朗朗月色中,她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美艳不可方物:“徐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徐墨凛眼神炽烈地锁着她,有深深浅浅的光在跃动,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向他……求婚。
曲鸢久久没等来他的回应,故作叹息:“不愿意就算……”
话音未落,她被揽入温暖的怀抱,男人轻笑着,在她耳畔低吟:“我愿意。”
又重复一遍:“我愿意。”
曲鸢清眸蒙了水光,心底有柔软万千,泛滥成灾,她回抱他,蹭了蹭他下巴:“徐先生,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可以吗?”
接着她被拦腰抱起:“哎——”
天色擦黑,两人身后有一朵羞答答的蔷薇花悄然绽放,空气中漂浮着好闻的植物气息,徐墨凛抱着她走向屋里,笑得温柔而宠溺:“好,现在就给你。”
天上明月高悬,清辉如洗,照不透人间悲喜,不知名的虫儿肆意吟唱,唱不尽离与合,但他们有彼此,风雨同舟,相依相伴,便足以抚慰余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