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觉得是该抓住机会了,便说:月亮姐,材料都交完了,是不是心里头老敞亮了?
袁月亮笑呵呵地答道:那是自然。我都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了。
“拉倒吧,说的好像你经历过旧社会似的。对了,你家袁叔是不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乌云故意往上引话题。
“没有。我爸出生的时候,早已经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了。倒是我爷爷是旧社会受了好多苦,后来步入新社会,翻身当家做了主人。他和我奶奶都是知识分子,于是,在上个世纪里有一阵子也不好过,没享啥福,唉——”
袁月亮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是她觉得最遗憾的地方。小时候看到别的小伙伴有爷爷奶奶特殊的疼爱,她都会悄悄躲到一旁,眼神里满是羡慕。尤其是去阿尔斯楞家,他的爷爷或奶奶偷偷给阿尔斯楞糖球儿时,她都会转过身假装看不见。当然,老人同样会塞给她两块儿,可她说什么也不要。所以,每一次提到爷爷奶奶,袁月亮心里都会生出一丝伤感。没有爷爷奶奶的疼爱,袁月亮总感觉自己长这么大缺失了很多很多……
两人边走边聊,已经到了宿舍,乌云抢先去开了门,然后退到一边,做了“请”的动作让袁月亮先进屋。
袁月亮笑了,说:你这小鬼东西。我知道你的心思,别跟我装了。行,今天姐姐我心情好啊,就带你忆苦思甜接受接受革命教育。
…………
袁振富祖籍其实就是红楼市管辖下的一个县乡,后来举家去了长江之南。再后来,是因为“历史原因”才让他又出生在草原之城红楼市。他的父母是“南方之城”的下乡知青,扎根在“第二故乡”,留在红楼市当了老师。那一场席卷全国的运动中,所谓的第二故乡尽了全力都没能保护好这两位文弱的知识分子,受到个别激进者的精神折磨而一蹶不振,身体都垮了下来。后来,二人虽然“翻身”了、摘掉了大帽子,可是病已做成。在袁振富还小的时候,父母二人相继因病离世,袁振富就成了孤儿。
当时,在这个叫红楼市的城市里,幼小的袁振富没有一个亲人,是父母的同事们悄悄资助、照顾,还有政府的各项救助,他才没有流落街头、乞讨为生。那时候,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除了添饱肚皮外,就是读父母留下来的书。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闲事,一心牢记二老重托。按父母遗言,让袁振富还要争取当一名老师,并鼓励他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改造人的灵魂是顶顶重要的职责,一定要当个好老师。
苦难是一所大学,能成就那些坚韧不拔的人;同时,苦难也是一个筛子,会筛掉那些意志薄弱的人。人生就是这样,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前进的路上总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挫折和打击。
袁振富坚强地生存着、成长着、进步着,像一株风雨中飘摇的小苗,伸着稚嫩的叶片吮吸着阳光。是父母留下的精神食粮和坚定的信念,支撑着这位瘦小却无比倔强的小男子汉。
袁振富长大后,变卖了红楼市区里的所有家当,毅然决然离开伤心地,主动到月牙河当一名代课老师。做代课教师的那段经历令他难忘,后来面对一次难得的转正机会,他只是稍微有些犹豫,还是一咬牙把仅有的一份名额让给了最需要的那位同事。如今,他自己提前“退休”了。虽然有些失落,却难得轻闲自在。
当然,现在的袁振富还会时时想起那座学校、那个时代、那些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