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辛正国被其女儿打进医院的事月亮弄堂人尽皆知。
黄兰刚从广场跳完舞回来,一行人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这件事。
“这辛初是真狠,对自己老子都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这孩子没养在自己身边,就是不亲,我听说我小侄女说啊,辛初现在是网红咧,那私生活可乱了,包里带的东西都见不得人。”
说这话的人小心在手上写了两个字母:DP。
“难怪我瞧着辛初那张脸就不太顺眼,跟没吃过饭似的。”
黄兰觉得屏幕上的辛初挺好看的。
“那都是美颜,我小侄女说了都是靠化妆和黑科技,她也可以。”这人说到小侄女的时候满脸的得意。
黄兰撇撇嘴,暗想:你小侄女可以,也没在网上有多火,就是酸!
“我怎么听说当年辛正国想把辛初弄S的?”黄兰来月亮弄堂没多久,也就是听院子里的老人提过一嘴,每次都刚说一两句就讳莫如深,无论她怎么打听对方就死都不开口了。
她对这件事就很好奇了。
谁知她刚一开口,又是所有人跟哑巴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说了。
她拉着那位小侄女狂魔,“你家小侄女.......”
“对对对,我还得给我家小侄女准备早餐呢,先不聊了,走了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约了下午的麻将。
一行十几个人,瞬间就只剩下黄兰一个人。
“嘿,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幺蛾子?”
黄兰撇撇嘴,打了个电话给她儿子,“杨愈,这辛家的事儿是有点奇怪啊!”
苏家。
苏织刚和苏父通了电话,她穿了件鹅黄色旗袍,简简单单地款式,保养得当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
她将厨房里的汤倒进保温盒,拿去了辛家,正好碰上去医院的林兰。
“苏夫人?”林兰看到苏织有些意外。
“辛太太。”苏织笑得十分得体,她将手中的保温盒递给林兰,“这是我今早炖的汤,听说你家正国被辛初打进了医院,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这个汤补身体,你带去医院吧!”
林兰是老实,但她可不笨。
一大早上的汤都炖好了,这怕不是在昨晚得知这件事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可不像是慰问,更像是看笑话的。
林兰看着保温盒,没有立即接下来。
苏织直接就塞到她手里,“都说儿女是前世的债,你为了辛初这个女儿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不是我说啊,辛初这回动手可真是太狠了,这债啊,得还!”
苏织凑到林兰耳边说了几句。
林兰神情复杂地看着苏织,“你让我告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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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初在宋家待了两天,喝光了宋薇酒库里一半的酒。
宋薇和秋轻知舍命陪君子,陪到两腿发软。
直到宋管家将那份协议送过来,一份锁了十六年的协议。
“宋小姐,辛小姐,秋少爷,已经办好了!”
十六年前,辛初花了她奶奶留下的所有积蓄准备了一份与辛家断绝关系的协议,宋家是公证人。
十六年后,辛初将它从保险柜里拿了出来,走了法律途径让它生效了。
宋薇和秋轻知并不知道是什么让辛初在隔了十六年后重启这份协议,也不敢问。
法律上,不支持子女与父母断绝关系。
唯有一条,父母有严重虐待儿女或有杀害儿女倾向的行为,法律给予支持。
辛初倚着酒柜,抬起食指点了点烟,滚烫的烟灰落在地上,被风一卷,裹着草木碎屑消失在了暗处。
二十万。
这是她最后对辛家的义务。
她将钱转给谢琅,手指放在删除键上没有丝毫停留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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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个小时四十分钟零八秒。
谢琅没有收到来自辛初的任何回复,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触目惊心。
酒店套房里空调开得很低,加湿器将一旁的绿植凝结成水,每隔十秒滴在地板上发出“嗒”地一声响,声音不大,但很像是某种仪式的倒计时。
听得人心慌意乱。
小李缠着绷带站在旁边,感觉自己的房子岌岌可危。
他快急死了,“谢老师,您还有两分钟下班。”
谢琅翻了页书,没理。
两分钟后。
小李举着纱布的手到谢琅面前,声音是豁出去的决然:“稻都集训结束,楚先生给您安排了国外行程,您什么时候启程?”
谢琅缓缓抬眼,看着他,眼神无波。
小李:“……”
他裂开了!
“我我我……我该去换药了。”小李举着手就往门外跑。
“等等——”
谢琅手指停在书页一段话上:“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指尖轻点了点,抬眼问:“你上次说,他和宋家是什么关系?”
小李脑子围着无菌纱布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谢琅问的人是谁。
他将房子扶好,说:“资料上显示,路泽深和宋先生有血缘关系。”
**
参加“唱给你听”录制之前,辛初去见了李老先生一次。
地点在一家书店,正在举行读书会。
她到得有些晚,读书会已经开始了,是李老先生的助理带她进去的,位置在第一排。
会上的人看清引路的人是谁,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见她落座在李老先生身侧,内心在土拨鼠叫。
但碍于会上纪律,不敢放肆。
坐在首位的李老先生很喜爱辛初,见她眉目柔和地冲她招手,又怕她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特意跟她温声解释:“这是纪念汤先生的百岁诞辰,他写的戏曲你应该听过,很有名。”
“有耳闻。”辛初点点头,她听奶奶说过,四大戏曲词人之首。
台上的人在用不同的朗读方式来展现戏词之美,辛初从没有听过这种方式,有种别具一格耳目一新之感。
而此时台中央正在朗读的那个人,仿佛有光在她身上。
李老先生偏头瞧了一眼辛初,没成想她竟面色恬静,显然看得十分认真,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笑说:“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人。”
辛初点点头,目光没移开台上半分。
李老先生有个师弟在鹤城,是点翠大师于老先生,他带辛初要见的人就是他。
在读书会结束之后,李老先生让助理留下主持大会为书迷解惑,自己带着辛初径直去了于家。
于家在月亮弄堂附近,但无论从地段还是布局上来讲,都超出月亮弄堂十倍不止。
从门口一直到屋舍,皆是屋主人的心血。
但相比读书会,辛初对这里显然兴趣缺缺,只多看了几眼院子里的几株绿植,品种她倒是没见过,就看着挺赏心悦目。
辛初喜欢一切赏心悦目的东西。
比如......
“谢老师,你也在这里?”是李老先生的声音,掩藏不住的欣喜,“上次我去稻都没碰上你,还有些遗憾,今日在这里遇上你,真是太好了。”
李老先生与谢琅说了好些话,谢琅都一一应了,声音温润,举止有礼,只是目光时不时地看向他的身后。
李老先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了,忘记和你介绍了,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他冲着还站在院子里不动的辛初招手,“阿初,来,我跟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谢琅谢老师,是我们国内青衣第一人,更是我们京剧的所有希望。”李老先生眼角有些湿,更多的是激动。
辛初不记得自己从院子里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同手同脚,因为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谢琅。
她不是没有删过前男友,也不是没有删过之后又碰到的,她摸了摸鼻子,觉得尴尬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你好我叫谢琅,安得身飞去,举手谢尘嚣的谢,云闲晚遛琅琅的琅。”谢琅朝她伸出手。
辛初抿了抿唇,抬手握住,“你好,我叫辛初,辛夷花的辛,最初的初。”
谢琅却没立即松开。
那目光,太过灼人。
一旁的李老先生有些疑惑,“你们......”
“你们来啦!”屋主人手里还拿着点翠的工具,正殷切地朝他们挥手,“快来这里,我给你们看看我新做好的点翠,你们一定喜欢。”
李老先生被吸引了注意力,辛初趁机暗暗用力将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