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听到,自己的话竟会让皇帝如此怅然,也许会吓得晕过去。
——“对了,朕前些日子,看过金城方面的密楼之人所报,说你与那‘妙仙无踪’,应是孪生姊妹,可有其事。”
女子眉间轻蹙,答道:“确是如此,却不知陛下因何有此一问。”
——“只是好奇,那‘天外天’究在何处罢了。”
女子想了片刻,答道:“既是天外之天,想来,应是在那云深不知处吧。”
雀屏后再又沉默了良久。
——“既心有归处,便去吧。”
女子回过身,盈盈行礼,道:“慕容巧花,就此拜别。”
屏风后似有轻而长的叹息。
女子——慕容巧花,却未有丝毫留恋地走出了这极尽富丽堂皇之地,又沿着最熟悉的,最短的,能以最快速度走出那道高墙的道路,离开了这个高墙之后的世界。
夜空如镜,月色如水。
慕容巧花仰望,凝视,而后背对着那巍峨的高墙,嫣然而笑,莲步轻抬,未曾回首。
王仁和鲜少见到过自己的酒铺如此热闹,又会从喧嚣得像是屋顶都要给掀开的热闹之中,忽然变作针落可闻的场面的。
何况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发誓,自己决定不会忘了今天的场面。
更不会忘了第三次使得场面安静下来,这一位天仙般女子的一言一行,一眸一笑。
更何况这女子去到的,是前头两次让店里变作针落可闻场面的两位客人桌前。
而那两位客人,皆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脸上还流着血。
却是喝得最欢,也喝得最快的客人。
那女子去到桌前,其中一人呆住,另外一人却是笑道:“你来了。”
女子含笑,盈盈作礼,轻声道:“六门副统领慕容巧花,向统领复命。”
两人声音虽不大,但周遭正在饮酒作乐的客人,单从举动之间不经意流露而出的习惯,便表明了这些人不单是练家子,还皆是高手。
然而听到两人的话,却丝毫不见动容,似是早已知道,那坐在桌旁,一身青衫脏破不堪,犹如乞丐的人,便是司管江湖的六门统领,莫知道。
莫知道笑道:“他未曾留你?”
慕容巧花神情平静下来,然后嘴角浅浅地,浅而又浅地扬了起来。
能让人看出她在笑。
笑而不语。
莫知道只好继续笑道:“坐吧。”
慕容巧花坐下,呆住那人才回过神来,道:“我虽知你还有一位副统领,专门负责皇城方面,但怎会如此之像的?”
莫知道微笑道:“孪生姐妹,自是少有不像的。”
那人面露惊诧地呆了半晌,待得慕容巧花斟过酒水,与莫知道对饮而尽,才忽道:“那为何你只对另一人下手的?”
莫知道险些给呛到。
慕容巧花闻言怔住,续而呆滞地望了一会莫知道,才难以置信地道:“统领大人,你不但见过了姐姐,竟然……还要了她?”
莫知道立时闹了个脸红,压低声音慌忙道:“你莫听他胡言乱语!”
慕容巧花怀疑地盯着莫知道看了一会,才望另外那人笑眯眯地道:“武楼主,此事详情,不知可否一五一十地告知本统领呢。”
这话一出,这人的身份自是显而易见了。
京城一十六楼武楼楼主,武天行。
但他为何会与莫知道一般,伤痕累累,犹如乞丐一般?
这倒先不提,武天行听到慕容巧花以官腔来问,便是不知道这女子的脾性,也能明白,对方因他先前所言,生气了。
女子生起气来,本就够可怕了。
若是因为有男人要了自己的亲姐姐而生气,定然是更为可怕的了。
更别说,这女子,此刻笑得像朵盛开的鲜花似的。
武天行便是不去细想,也已猜到其中关节,转念想到妙仙那凌厉的暗器,又见到莫知道此刻神态,便也只能装作怕得连话都不敢再说了,只是一个劲地喝酒。
慕容巧花等了一会,没有追问,而是带着那份笑意,望向了莫知道。
莫知道也是一个劲地喝酒。
慕容巧花看了一会,还是没问,只是笑得古怪,同样喝了起来。
王仁和不但看得一头雾水,更是心惊胆战。
只因这两男一女,不过盏茶时间,竟已喝空了三坛酒。
不但如此,他才让伙计换过三坛,竟还是盏茶时间,便又全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