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有你的帖子。”小宫女素嫦拿着一张帖子送了过来。
原来的宫女珍和、琉璃已经被分到了应天别的地方当差了,离别的时候祝翾还送了珍和一本《论语》,鼓励她继续学习。
素嫦是接替的小宫女,虽然年纪小,却机灵多了。
祝翾听到帖子还以为是郭哲家里送来的帖子,她都说了不要去了,但是如果郭哲真的说动他的母亲襄平王妃来送帖子,祝翾就不可以不去了。
她心里正烦呢,问素嫦:“谁给我递的帖子?”
素嫦摇头,很坚定地说她不看她们女学生的东西,她特别懂规矩。
于是祝翾接过来看了一眼,不是襄平王妃的帖子,看来自己自作多情了,但是来帖的人她也不熟,是镇远郡侯请她到府上一聚。
镇远郡侯请她干嘛啊?祝翾心下疑惑,觉得自己都不知道镇远郡侯家的门从哪开。
她叹了口气,然后看见素嫦还在看自己,就从口袋里掏了一把松子糖放在她手上,很温和地说:“拿去吃吧。”
素嫦还是小孩,喜欢吃糖,她接过祝翾的糖,高兴地笑了起来,说:“祝姑娘,你人真好。”说完就很轻盈快活地走了,祝翾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老忍不住想起家里的妹妹。
但是她又忍不住拿着手里的帖子发愁,镇远郡侯她不认识啊。
然后她就去请教学里其她女孩,蔺慧娥就说:“镇远郡侯最近从贵州回来了,她在应天也有宅子的,但是她素来不和其他人来往,孤僻得很。”
祝翾就很发愁地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从来没和她有过交集啊,我在这也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我父母老老实实种地做工的,更不可能与这样的人有交集,她单单请我做什么?”
“总归郡侯不是坏人,她请你上府上一聚,你就去呗,怕什么?就当见见世面,也见见女爵的威风。”上官灵韫在一旁说。
祝翾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上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值得人家一个郡侯大将可图的,就拿着帖子登门了。
应天的镇远郡侯府门前,祝翾犹犹豫豫地看着人家高大的门楣和门口两个威风的石狮子犯难,门口迎来一个女兵,打量了一眼祝翾,祝翾穿着女学生的衣裳立在门前,女兵就开口问她:“是祝姑娘吗?”
祝翾就把帖子呈上,说:“是我,这个是郡侯给我的……”
她还没说完,那个女兵就露出笑脸来,朝她说:“跟我进来吧。”
祝翾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兵的后面,心想,还真是镇远郡侯来找我呢。
进了门,祝翾也不敢东张西望,但是还是打量到了郡侯府的大概光景,只能说郡侯是挺清廉的一个将军。
这个被赐下来的这么大的府邸倘若不养大量家仆时常打理也荒废了,镇远郡侯常年在贵州做事的人,应天的宅子几年都住不到一回,所以懒得为了一个宅子的精致养那么多仆人。
于是郡侯府内里少了几分大户人家园子里的那种富贵葳蕤气息,花草树木都野生处理,疯长一片。
她家也有上好的名品菊花,但是都被疯长的藤蔓给绞死了,这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廊下就一群女兵在清除杂草,那些被绞死干枯的菊花被混在杂草一起被清除扔掉,看得祝翾都觉得暴殄天物的地步。
被清了的地方干净得能垦田,祝翾就忍不住问眼前的女兵:“这些花被弄走了,那这空的地方拿去干嘛啊?”
“种田种菜啊。”女兵理所当然地说。
“啊?”祝翾张大了嘴巴,这么好的宅子拿来种田种菜?
“我们将军不是讲究人,穷苦人出身的,种那些花花草草的平日里又没人打理,还不如种地呢,粮食多金贵啊。
“你们这边的没多少人会饿死了,你不知道我们在云贵那片地方看到的百姓能有多苦呢,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能吃饱吗?”女兵对祝翾说。
祝翾想了一下,就对女兵说:“你说得不错,粮食才是最金贵的东西,人最首要的还是得能吃饱肚子。”
女兵诧异地看了一眼祝翾,没想到祝翾还能发自内心认同她,她本来以为祝翾这种女学生是最喜欢风雅的呢。
她没再说话,将祝翾往里领,郡侯住的小院子好歹还是保留了打理好了的花木的。
祝翾被带到一个房间里,一个老妇人端着盘子过来给她上点心茶水,祝翾看见端水的老妇年纪大了,就站起身主动接过东西,她还是不习惯坐着享受仆役的伺候。
老妇反而嫌她越俎代庖,说:“我拿钱干活,你不叫我干活算什么?好好坐着吧。”
祝翾就讪讪地坐下,她看出来了,镇远郡侯家的仆役也不是那种勋贵人家训练有素的仆人,这个老妇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上门雇佣干活而已。
镇远郡侯家风果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难怪蔺慧娥说镇远郡侯很神秘很孤僻,可能是因为她太亲民了,所以与别的勋贵玩不到一块去。
屋外突然传来很响的叮叮当当
的声响,祝翾才喝了一口茶,就赶紧放下,问身旁老妇:“什么动静?”
老妇就说:“将军在打铁呢。”
祝翾就继续端起茶水喝,她也想起来了从前镇远郡侯是打铁的妇人,没想到都有了爵位了还保留着原来的爱好,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打铁。
屋内一直没有人来,祝翾就坐着一直给自己喂点心,她心里已经不是很害怕了,虽然她不认识郡侯,但是她通过这府内作风就知道镇远郡侯不会是坏人,也不可能欺负人,相反她虽然变成了勋贵还保留着平民的作风,祝翾喜欢这种接地气的人。
她自己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就听见脚步声走近,她忙放下茶水,站起身端起手行礼:“见过郡侯。”
来人走到了她跟前,个子与她差不多身高,穿着一袭和祝翾差不多款式的玄袍,腰间挂着香囊,走近能闻到兰花的气息,那个人在她面前笑了一声,说:“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祝翾觉得声音耳熟,于是直起身子抬起头看去,来人一双清明的杏眼下垂着看她,眼角带了几丝笑纹,素来形状平直的淡唇却勾起了分笑意,她的面目比六年前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多了几分慈祥的威风。
“黄先生!”祝翾忍不住喊她。
黄采薇的面容没有很大的变化,岁月的变迁让她容颜看起来更加从容,额前的头发倒是露出了几根耀眼的白,几根白发搭配着还未老去的红颜,黄采薇身上的文气更加凛然了。
黄采薇也坐了下来,朝祝翾说:“萱娘,你长大了不少。”
好久没有人叫她“萱娘”了,祝翾鼻子有点酸。
她看见了好久没看见的黄采薇,特别兴奋,还问她:“先生,你怎么会在应天?你怎么也在郡侯府上?”
黄采薇就说:“我如今在南直隶教育署任职,负责编写全国的启蒙读物,青阳蒙学的启蒙是六年就能卸任的,我根据在乡下的启蒙经历与观察做了不少启蒙书目,还做了孩童启蒙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