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沟渠,其中流淌的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赤红灼热的岩浆。
如同小溪曲曲折折,只是清凉换成了令人面目发烫的高温。
许多铁锅半埋在地下,岩浆便从锅旁环绕而过,持续的高温令水沸腾,白色的蒸汽膨胀着释放力量,带动连杆,带动齿轮,带动巨大的绞盘。
大腿粗的铁链缠绕在绞盘上,另一端笔直的伸向天空,那里是一片巨大的阴影。
蒸汽喷涌,齿轮缓慢有力而持续的转动,但绞盘几乎看不出有转动的痕迹。
一个个只穿着短裤的身影疲惫、忙碌,裸露的皮肤黝黑,汗水下面是遍布的烫伤和鞭痕。
两人一组抬着滚热的铁桶,桶里的水已在岩浆沟渠上烧沸,将其添入半埋的铁锅内。
“都给我快点,一群废物。”
高温令人头晕目眩,四肢发软无力,皮鞭却毫不留情的落下,将一个踉跄的身影抽倒,他前方就是流淌着岩浆的沟渠,整个上身倒入沟渠内,惨叫声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刺鼻的烧灼气味弥漫开,为苦力们疲惫的身体注入新的动力。
无数根铁链从天空巨大的黑影垂落,连在地面的绞盘上,有些绞盘松开,有些绞盘绷紧,拖拽着巨大的黑影缓慢移动。
黑影之中,一座山峰孤立,笔直朝天,如刀削斧劈,如屹立千年没有枝叶的古树。
峰下是山谷,没有土石,四壁光可鉴人,璀璨的星空便倒映在山谷内,微弱的星光又从山谷反射汇聚在峰顶。
一道身影站在峰顶,左手自然垂落,右手拇指扣住中指,无尽的星辰仿佛在他手中闪烁。
“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倒映着一颗星辰,倒映着未来,倒映着水和灾难。
身影微微偏头,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什么也没看到,记住,什么也没看到。”
他惶恐的垂下头,眼中闪烁着异彩,“是,星官大人!”
……
青龙河是最大的一条河,从最高峰绵延数千里直通大海,相连的支流、湖泊无数,就像人体的主动脉和毛细血管的关系。
朱雀国永宁府境内,蔓延的山峦南北走向,横跨宽阔的青龙河,将河流拦腰截断。
青龙河依旧奔腾不休,没有人知道河水是从哪里穿过去的。
终年不散的浓雾自两岸向河水中延伸,笼罩着南北走向的山峦,像一件纱衣披在山上。
这座山名为青龙山,浓雾是从何时笼罩青龙山的,没有人知道,从他们记事起,从他们认识的最年长的人记事起,从他们认识的最年长的人记忆中所有长辈们记事起,浓雾就已经存在了。
雾气不仅遮挡视线,更隐藏着许多恐怖,走近雾气便能听到“轰隆隆”的声响,似水声,似雷声,似龙吟。
传说青龙山内沉睡着神龙,也有说青龙山就是神龙,“轰隆隆”的声响是它的鼾声,终年不散的浓雾是它的吐息,是云气。
不得擅入!
永宁府的人都知道这条禁令,并非来自朱雀王室,而是死亡的威胁,凡闯入浓雾之中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不论是从岸边走入,还是乘船从河上闯入。
不仅是人,闯入浓雾的船也没有飘出来的。
对此永宁府的人并不畏惧,相反,他们日日祭拜青龙山。这座山似乎真的是神明,是有灵性的庇佑众生的神明,干旱时它用积蓄的河水滋润土地,洪涝时它又将猛兽般的洪水吞噬。
承平日久,永宁府人对青龙山的祭拜有所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