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鹏这才回过头来道:“这的确和武功没有什么关系,它是一首《归去来兮辞》,是晋人陶渊明作的,大抵是些回归自然的乐趣。你看这里——”白星鹏指着一列字念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你说玉真子师父在身为绝命谷谷主的同时,内心却很想摆脱身处的这个环境,是不是?” </p>
钟敏茫然道:“我不知道,师父也从没讲过。”她印象当中的师父绝不是向现实低头的人,什么出岫、归林,星鹏可真会乱想。 </p>
她无法把心思用在这个问题上而使白白浪费了,便转话题道:“星鹏,你这一路来光顾一些不相干的事,你不想找娘亲了吗?” </p>
白星鹏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大概没有跟你讲过,我的名字,——‘星鹏’这两个字正是我娘给我起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叹口气道:“我娘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是想我以后能像展翅的大鹏那样翔呈万里,同时还要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夺目。谁知道我爹想的和娘恰恰相反,他一点都不稀罕我有什么宏伟的建树。不过,”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爹还是管我叫星鹏了,所以,虽然他十八年从来没有细细地对我讲,我的亲娘究竟在哪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即使在我临走之时他也只字不提,可是,我还是知道,爹的心里其实是深爱着娘的。” </p>
钟敏被他最后的话感动了,她几乎是羡慕地说不出话来。星鹏不知道的事她全知道,白风怎么可能不爱孟秋苓呢?虽然她不明白白风当初为什么要离开玄门,但她就是知道,孟秋苓所拥有的那份真挚的爱情,正是她此生都梦寐以求的啊。 </p>
只可惜,她内心期望的那个对象此时并不在这里…… </p>
白星鹏看她听得只顾怔怔出神,便连叫了她几声。钟敏回过神来,赶紧把正思念起的那个人藏到脑海深处,并掩饰地低下头道:“你说得真好,我想,你娘知道这些一定高兴得很。”白星鹏看她心不在焉,便自语道:“要找娘一点都不难。我不知道娘的任何消息,可是娘她知道她的儿子叫‘星鹏’,只要娘想要我这个儿子,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p>
钟敏闻言大震,脱口道:“这样可不行。”她心头有一个已经计谋了很久的计划,她就是想看段洪波美梦倏碎时的神情。假如,白星鹏这个人提前现与江湖,孟秋苓自己找到了她这个离开了整整十八年的儿子,那一切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可白星鹏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注视着她,眼中的利芒简直让她受不了。 </p>
钟敏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胆怯的。她急急得解释道:“我是说,这世上同名的人儿多得很,假如在这过程中再多出几个想冒名顶替的,又或者有些其他别有用心的奸人,”说到“别有用心”,钟敏的脸微微发烫,但她依旧说下去道:“总之,我们不可以让本来是可以皆大欢喜的事多出不必要的麻烦。星鹏,你说呢?” </p>
白星鹏不置可否,看了她一会儿之后道:“就依你所说,那我又该怎么做呢?” </p>
“这个——”钟敏想了想后突然大声道::“我们去玄门吧。玄门孙小姐成亲,道贺的人一定很多,说不准你娘也会去。我们在那儿打听谁家曾经丢过一个叫‘星鹏’的孩子,这样不是保险得多?” </p>
白星鹏看了看她,然后才点头道:“好吧。可是,你说那段洪波要不利与你,我们去玄门合适么?”钟敏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道:“不用理那种人。星鹏,是你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为了你,我还有什么不能做?” </p>
她说着最后那句话时,脑子里却浮现出玄门总坛所在的那座大豪庄,很快,她这朵无名花就要在那里微笑。段洪波,你大概做梦也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我可以笑着看你哭! </p>
于是她就不可遏止地洋洋得意起来。段洪波做梦想不到的就是世上还有一个白星鹏存在。他看不起一切恶人出身的人,不要她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可是,她偏偏就不让他得逞。她要让他知道,他段洪波能做的事,她钟敏一样能够做道! </p>
白星鹏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钟敏此刻内心所想的事情。他心里虽然有很多的不解,但是他就是没有想到这个被他深爱着的女人,此时此刻念念不忘的却是那个大仇人!钟敏只是要借白星鹏来报复,她甚至没有认认真真地想到底爱不爱白星鹏。虽然每到这时钟敏的心会紧缩,然后满腔的热情就如突然浇上了一大盆冷水,突然就全熄灭了。不过,只要再转念想到她今生也无法忘却的那个伤痛,想到那个负心人划在她心上深深的伤痕,——当然,她更不能忘的是师父的深仇大恨,这所有的一切的足以烧毁她仅存的一线理智,而不再顾最后究竟会不会后悔。 </p>
“我实则不讨厌他。”钟敏也可以从良心的夹缝里找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白星鹏爱她,她未尝不可以回报啊?只是,每当想到这个,她就犹豫起来。她一边计算着段洪波的失败,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兴起重收覆水的念头。明知道那是个傻念头,可碧波潭里映出两个人影,钟敏就会把另一个想象成爱之恨之的那个冤家。他们就曾在这儿偷偷地相爱、缠绵,她留念他那淳厚而又温柔的嗓音、思念他那漂亮而又充满魅惑的眼睛……可是,师父就是因为他才走火入魔的。钟敏被自己心里无法割舍的爱与恨交缠得不能正确思想。那些就像塞进钢针的棉花,让她闷得难受更痛得难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