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玑嘴欠地说:泡妞,通过泡妞来学厚黑学,这是东方谐老师说的。
司缠绵戳了一下他的胁骨说:净胡说八道,泡你个大头鬼。
邵即翁摇摇头说:我跟东方老师的观点不太一样,可以说他那一套是风骚版的厚黑学,我这一套是“离骚”版的厚黑学。通过刚才我给大家上的皮影课和木偶课,大家是不是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
吴天玑恍然大悟地说:对,还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
邵即翁娓娓道来:也可以这么说,但最准确的观感还是一个“后”字,刚才庄糊涂同学和箫天帆同学都提到,一个说“最后笑的那一个,笑得最好”,一个说“谁笑到最后,谁笑到最好”。其实是一个意思,都在强调这个“后字”。可以这么说,厚黑学本质上是“后黑学”。脸皮厚不是最主要,也不是先要学的。最重要的,先要学的是如何悟透这个“后”字。这个“后”字大有学问。在人间的北宋一朝,有个参知政事叫范仲淹,他提出一个观点很有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们的记忆存储里应该有。我把这句名言化用到咱们厚黑学上,有四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是:先天下之厚而厚,先天下之黑而黑。这里的“厚”指厚脸皮的“厚”,这种境界是最低级的境界,可以说很容易让人看透,很容易让人设防,不仅成事不足,反而败事有余,弄不好还容易“出师未捷身先死”,误了卿卿性命。
庄糊涂结结巴巴地问道:卿卿……是谁?
贾凤凰答道:管它呢,不是你就行。
我和江野樱都大笑起来,彼此还看了对方一眼。
邵即翁接着说:第二重境界是“先天下之厚而厚,后天下之黑而黑”,这里的“厚”也是厚脸皮的“厚”。这重境界要高一个段位,但因为先将厚脸皮或者假厚重示人,也容易引起人们的警觉,给后面要下手的“黑”无意中设置了障碍,所以极易产生没来得及展示“黑”,就功败垂成的情形。这第三重境界是“先天下之后而后,后天下之黑而黑”,此处的“后”是“前后”的“后”。
吴天玑不明白地问:既然都“先”了,为什么又“后”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邵即翁解释道:其实这个“后”有很深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非要讲出来不可,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低调,谦卑的意思。一个人只有“后其身才能身先,外其身才能身存”,才能在最后施展出那一鸣惊人的“黑”。譬如人间那个篡汉建立新朝的王莽就是这个境界。未篡位前他真正做到了“先天下之后而后,后天下之黑而黑”,正如人间白居易那首诗所说: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我感兴趣地追问道:邵老师,这最后一重境界是什么?
邵即翁拈须答道:这最后一重境界便是:先天下之后而后,后天下之黑而无。只改动了最后那个“黑”字,由“黑”转“无”。
我疑惑地问道:邵老师,是将自己洗白吗?
邵即翁答道:哪有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它总是黑白相间,灰色居多,而且在这种黑白灰的不断消长,不断变化中,生发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多元色彩。我们学厚黑的最终目的是干什么?不是为了害人,甚至不是为了给自己谋取利益。而是为了通过厚黑这一手段,最终达到造福于大众的目的。
我又疑惑地问:通过“黑”人来救人吗?
邵即翁又答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目标。同学们还年轻,还不能深刻洞察出人性中阴暗的一面,可以说这种阴暗面每个人都有,无非是面积大面积小的问题。我们学习厚黑,就是为了找到这种阴暗面,研究这种阴暗面,并驾御这种阴暗面,让这种阴暗面去干最终是善的事,而不是最终是恶的事。
我继续问:邵老师,难道这种阴暗面不能被消除吗?
邵即翁想了想说:恐怕够呛,因为人性中还有兽性的一面,所谓的“兽性”就是被本能驱使,被欲望驱赶,去做出浑浑噩噩的事来。可以说阴暗面和兽性面,一体两面,共同左右着人的愚蠢行为。你们将来做君王的,就是要好好诱导利用人的劣根性,化消极为积极,化厚黑于无形,以期最终实现国泰民安。
我越听越糊涂地说:是不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才是真正的厚黑手段?
邵即翁回道:有点入门,但仍是小境界。真正的大厚黑是厚而无形,黑而无色,用无形无色的厚黑手段,行光明正大的利益众生事业。
吴天玑懒得费脑子了,他冲邵即翁嘟囔道:邵老师,咱们能不能不谈这些高深理论了,空对空,太枯燥,您能不能再给我们导演一折木偶戏呀?
邵即翁笑道:好呀,这回我就拿你们做牵线木偶。
吴天玑瞪大眼睛问:我们?邵老师,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会是牵线木偶呢?
邵即翁所答非所问地说:天玑同学,听说你有恐高症?
吴天玑答道:对,邵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邵即翁问道:你知道咱们现在置身在哪吗?
吴天玑答道:自然在咱们厚黑学院三百六十五层的露台上呀,为此我还适应了老半天呢,都不敢朝四周看,幸亏有缠绵在我身边,我才安心。说完,就死死抓住司缠绵的手。
邵即翁又问道:那你现在敢不敢去站到露台边上?甚至从露台上跳下去?
吴天玑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邵即翁嘴里说出来的,他啜嚅地问:邵老师,我是不是听错了?
邵即翁答道:不,你没听错,你会这样去做的,因为我在牵着你,让你不得不做。
说罢,邵即翁即刻揉了揉太阳穴。突然,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吴天玑竟然松开了司缠绵的手,乖乖地朝天台边缘走去,当他走到天台边缘时,我分明能看到他的双腿在瑟瑟地发抖,他还吓得浑身打着寒颤说:邵老师……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来。
邵即翁冷笑道:你还会不由自主地跳下去。
司缠绵一听,忙阻止邵即翁说:邵老师,你可不能那么做呀,那可是要出人命的,没有小玑玑,我可怎么活呀?!
说话的当下,吴天玑已不由自主地跳下去。
可正当我们大家吓得面如土色,司缠绵失声痛哭时,吴天玑却又如飞回来一般,猛地落在了我们的面前,随即瘫倒在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
正当我们产生巨大的疑问时,邵即翁哂笑着说:各位木偶,请找一找牵住你们的线吧。
经他这么一说,我们回过神来,都在自己身上找。简直奇了怪了,不知什么时候,邵即翁已给我们每个人的胳膊、腰、腿、脚都牵了一种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但摸能摸到的极细的线。最让人吃惊的是,这种牵在身上的线让被牵者没有任何感觉。
我正顺藤摸瓜,去找这种线的源头时,邵即翁又说道:各位木偶同学,要不要来一场“真心话大冒险”呀?谁上戏台第一个说?
我们都楞住了,不知道邵即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邵即翁扫了一眼我们,忽然盯上了贾凤凰,便说道:贾凤凰同学,听说你的心机很深,那就上台把你的真心话好好去说说吧。
再看贾凤凰的表情,虽然很不情愿,但却不得不在牵线的左右下,乖乖地走上了戏台。
一站到了戏台,贾凤凰那张白得像纸钱一样的嘴巴便不能自主地动起来:说句实话,别看我长得丑,但想起来挺美。在太子里面,我最喜欢箫天帆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帅呀!他那种帅呀,是不可饶恕的帅,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帅。每到深夜,我自己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时,我总是跟他意淫,那种神魂颠倒,简直让人欲仙欲死。
听到这,我都快要吐了。
江野樱一会儿看看贾凤凰,一会儿看看我,一副惊得天雷滚滚的表情。
司缠绵呢,笑得前仰后合。
吴天玑从大难不死中回过魂来,也跟着司缠绵一起笑起来。
再看庄糊涂,脸白一下,黑一下,红一下,像一只变色的呆瓜。
贾凤凰又控制不住地接着说:唉,我之所以傍上庄糊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像他这么一个又傻又胖又愚又蠢的,打着灯笼也难找呀。我之所以找他,还不是图以后能当上皇后。哼,等我当了皇后,我就想方设法把庄糊涂废了,自己当皇帝。到时候,我想要多少箫天帆就要多少箫天帆,我想要多少小白脸就要多少小白脸。到了那时候,我要扩充后宫,面首至少三万,反正我是女的,只有耕不完的地,没有累不死的牛。
受不了了,简直太恶心了,我即刻走到邵即翁面前,请求他停下来。
邵即翁摆摆手说:别着急,还有最关键的几句,听她说完。
贾凤凰接着说:目前我的主要任务是把江野樱除掉,至少让她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因为有她的存在,会对我产生两方面的威胁,一方面庄糊涂内心戏很多,他肯定想把江野樱据为己有,我绝不允许江野樱跟我争宠,否则我的皇后美梦就要破碎;另一方面江野樱也很有可能喜欢箫天帆,万一她把箫天帆抢去,我的春梦又要去哪里找寻?
天呀,这真心话太刺激了,以致于刺激得大家都惊掉下巴,面面相觑起来。
江野樱一看这架式,突然跪在邵即翁面前说:邵老师,赶紧停住吧,人心不可试,人心不可说。如果再这样进行下去,好好的同学关系,将会变得兵戎相见。您不是说真正厚黑学是无形无色的吗?是为了造福众生吗?谁心里没有个小九九,如果都公之于众,让人颜面何堪?让那个人还要怎么活?再说了,人心里那样想,也未必会那么做。何况人心是易变的,一时的恶念掩盖不了一生的善念。邵老师,快停住吧,如果学厚黑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宁愿退学!如果你再让大家继续这种“真心话大冒险”,我宁愿咬舌自尽!
司缠绵也由喜转怒地说:邵老师,不带这么玩的,你再这么玩下去,我可带着吴天玑真跳楼了。
我也气愤地说道:邵老师,你把我们当成木偶牵来牵去,难道我们的悲剧,就是你的喜剧吗?!难道就没有人能把你当成木偶一样牵来牵去吗?我想你应该懂得牵人者必将自食其果的道理。
邵即翁忙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说道:我本来想给你们做个小游戏,让大家互动互动,轻松轻松,没想到搞得大家这么紧张,这么沉重,好了好了,我停,我马上停,真扫兴。
说完,他又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但见舞台上的贾凤凰突然回过神来,她想了想,猛地跳下戏台,跑到庄糊涂面前,靠在庄糊涂怀里惊慌异常地说:我刚才都说了什么?那不是我的真心话!那都是我在邵老头的指挥下说的胡言乱语,是邵老头让我那么说的,是他害了我,是他的不是!他真卑鄙!他真无耻!
庄糊涂边恢复着自己正常的脸色,边轻拍着贾凤凰说:贾姑娘……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那些话……是你在……神智不清……的时候……瞎说的。
贾凤凰埋在庄糊涂怀里,痛哭不止。
邵即翁一看这局面,说道:看来我的讲课水平实在是有限,这样吧,这段时间我先暂时不给你们上课了,还是让东方谐和冬赊春老师给你们上吧。我要专心搞我的“牵线学“研究工作。再见,同学们。
说完,他悻悻而去了。
我们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子,发现没有牵线的存在后,也暂时得到了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