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蝉老人笑着说:莫非你开了天眼,看到了鬼?
那铁匠笑道:我看到你从我眼里拿出来的铁屑又被风吹到你的鼻尖上了。
我们定睛一看,果然那银针上的铁屑又被一阵风吹到粘蝉老人的鼻尖上。
粘蝉老人也回笑道:我把它掸掉就是了。
说罢,就用手去抹,可抹来抹去,铁屑像是长在上面一样,并不能抹掉。
那铁匠又笑道:真不好意思,帮我祛了眼翳,却又让你添了黑痣,这怎么能行?站好了,看我的!
话罢,但见那铁匠拿起身边约百斤重的巨斧,猛地向粘蝉老人的鼻尖抡去。
巨斧擦鼻而过后,你再看粘蝉老人的鼻尖,铁屑荡然无存。
我看呆了,忍不住鼓起掌来。
江野樱碰了碰我,悄悄说:天帆,赶快求粘蝉老人救救冷月溪。
那粘蝉老人离我们约有六七米,却像有“千里耳”一样,对着我们说:莫急,莫急,正好今天铁匠王也在这,让他把冷月溪的双手剁掉即可。
我一听,大吃一惊地说:不会吧?您还没看看冷月溪的双手究竟是什么情形?再说剁了以后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林莞尔凑到我身边说:我爹有遥视,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如果不剁掉双手,恐怕溃烂后,连命也保不住。
正说着,粘蝉老人走到躺在竹舟上的冷月溪近前,解开江野樱已缠的被鲜血浸红的白绢,接着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他运功晃了晃,将葫芦嘴对准冷月溪已经快溃烂的双手。
这时,那葫芦便像喷壶一般,对着冷月溪的残手喷出两股黑色的液体。喷罢,铁匠王拿着巨斧过来,照着他的右手一抡,已经烂掉的右手齐刷刷地从手腕处被砍掉。
奇怪的是,也许是药效神奇,也许是砍得恰到好处,冷月溪的双手并没有喷出鲜血。如法炮制,左手也被铁匠王这样处理掉了。
铁匠王砍完冷月溪的双手,粘蝉老人又将葫芦里的药分别在冷月溪的左右手上喷了一次。
他们边这样做着,林莞尔边跟我说:我爹葫芦里的仙药不仅能瞬间麻醉,消毒止血,还能包治百病呢!
我叹口气说:唉,冷月溪失去双手可惜了!在这个世界,恐怕没有双手将寸步难行呀!
我刚说完,痛苦之中的冷月溪冲着铁匠王吼道:你凭什么剁掉我双手,你还我双手!失去了双手,我还能干什么?
铁匠王理都不理他。粘蝉老人回道:冷月溪,你虽然失去了双手,可你还有双脚呀!
还没等粘蝉老人说完,突然在冷月溪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双鲜活的粗糙的大黑手,只见那双手凌空抚摸着冷月溪的脸说:冷月溪,不行我把我的脏手给你吧?
说罢,那双手就虚拟地代替了冷月溪被砍的双手。妈呀,这双手假如真给冷月溪安上,与他白白的胳膊,与他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可太不般配啦。
这时,又从空中猛地显现出一个脸色黑得像焦炭一样的头颅,牙齿黄迹斑斑,白眼珠子甚多,一看面相就是个山野村夫。
那颗头颅又对冷月溪说:怎么?不要吗?不要我就收回来了。话音刚落,那双手又凭空消失了。
铁匠王一看,莫名其妙,抡起巨斧向那颗头颅挥去。很吊诡的是,那颗头颅突然消失不见了。
但进而又凭空闪现出两只夹着一把杀猪刀的双脚。那双脚居然夹着杀猪刀与铁匠王对打起来,一时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林莞尔又凑到我身边说:那个双脚用杀猪刀的叫朱疱丁,也是我爹的好友,此人杀猪是一绝,他那把杀猪刀用了二十年,杀了无数头猪,可依然油光镫亮,一点刃都不带卷的。
我背诵式地说:是不是他杀猪时“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林莞尔点头说:对对!他杀猪时根本就听不到猪的叫唤声,只能听到杀猪刀在猪身里穿行的声音,听起来真像那首叫《小雅》的曲子。
我又问:他一会儿露出脑袋,一会儿又让脑袋消失,用的是什么招,怎么这么新奇?
林莞尔答道:他用的招数叫小隐形功。
我好奇地问:小隐形功?莫非还有大隐形功吗?
林莞尔神乎其神地说:当然有了!小隐形功施展起来身体必须露出一部分,或手,或脚,或头;大隐形功呢?什么都露不出来,打你都不知道谁打的!
我感兴趣地说:有这么厉害?不知到哪去学呀?
林莞尔俏皮地一笑说:交给我吧,等我哪天带你去拜师去,咱直接就学大隐形功。
我点点头说:一言为定!
林莞尔突然拿起我的左手拉起钩说:谁骗你是小猫!
在一边看着的江野樱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林莞尔又忽然问我:你叫箫天帆吧?我以后就叫你天帆哥吧!
她又指了指江野樱说:那位大姐叫什么名字?她跟你什么关系呀?
我很不自然地说:她不是大姐,她跟你差不多大,她叫江野樱,我们是同学,又是……
还没等我说完话,林莞尔打断我说:原来你们是同学呀!这我就放心啦,你们在哪个学校就读?正人学院还是清凉学院?
我吱吱唔唔地答道:厚黑学院。
林莞尔忽然大惊小怪地说:哇,你们怎么在厚黑学院呀,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到那的人,统统都会学坏的。
我有些反感地说:你看我像坏人吗?
林莞尔撇了撇嘴说:你现在不是坏人,可很难保证你如果长期在厚黑学院里呆下去,会不会成为坏人?
我看了一眼已经很不高兴的江野樱,不客气地对林莞尔说:既然你怕我成为坏人,就不要跟我打交道了。
林莞尔突然拽着我的胳膊说:天帆哥,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人家没有那个意思,人家是担心你,怕你在厚黑学院受陷害。你能不能不去厚黑学院就读了,我可以通过我爹的关系帮你转到清凉学院。那所学院是蜗角世界的最高学府,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高人。像你想学的大隐形功,就是那所学院的烟霞主老师传授的。当然没有我爹的推荐,他是不会教你的。
这时江野樱实在忍不住了,她冷冷地对我说:箫天帆,咱们的时间到了,你还回不回厚黑学院了?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我马上挣脱林莞尔的手,凑到江野樱面前说:回,当然要跟你一起回厚黑学院啦!可是冷月溪怎么办?
江野樱想了想,走到粘蝉老人面前,施礼道:粘蝉老人,请借一步说话。
粘蝉老人看了看对打了半天,仍然不分胜负的铁匠王和朱疱丁说:你们俩人别闹了,安静一会,这边跟客人有事商量。
话音刚落,铁匠王和朱疱丁立刻停止了砌磋。朱疱丁也现了全身,果然是一副屠夫模样。可你从这模样中又隐隐能感受到一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果决之气。
待静下来后,江野樱向粘蝉老人继续说道:老人家,您看这样好不好,姑且让冷月溪在这里养病,我们先行一步。
粘蝉老人答应道:姑娘,冷月溪在我这里养病绝对没有问题。可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俩呀!正如莞尔所说,厚黑学院确实是个是非之地,我怕你们回去后凶多吉少呀!
瘫在地上,已经恢复一些元气的冷月溪也插话道:姑娘,听粘蝉老人的劝,还是不要回去的好!你知道刚才那些机器秃鹫吗?那就是厚黑学院派来追杀我的。
我忍不住问冷月溪道:冷教授,厚黑学院为什么追杀您?
冷月溪长叹一口气说:不瞒你们说,我原来在厚黑学院当老师时,因为不满意他们的所做所为,就提出辞职。可你猜他们说什么?辞职可以,但要把命留下来!幸亏我跑得及时,才躲过了一劫。没成想,我隐居到毒蜂谷后,他们还是不肯罢休,不断耍阴招来取我性命。
我又问道:那您受聘到正大学院是怎么回事?
冷月溪无可奈何地说:我隐居到毒蜂谷后,眼见厚黑学院一次又一次的骚扰我,就受毒蜂谷里的毒蜂启发,研制成了专门对付厚黑功的毒蜂机器人。正大学院听说后,马上派郝正人来聘用我。我想既然在毒蜂谷也永无宁日,还不如受聘到正大学院,这样在他们的羽翼下,我或可过些安稳日子。可事到如今,竟落得如此结局!
说完,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我又追问道:那您跟虹母娘娘什么关系?为什么虹母娘娘对您那么好?
冷月溪作色看着我说: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定不要告诉她我在这养病,特别不能告诉她我已失去了双手。
江野樱走过来,把彩虹衣恭敬地放到冷月溪面前说:冷教授,虹母娘娘送给你的彩虹衣,您还是收下吧?
冷月溪一看没了双手,只好用双脚踹着说:拿走,快拿走,我不需要!我不稀罕!
江野樱一看冷月溪这决绝的架式,便冲他说道:您若不收下,我们只好去退还给虹母娘娘。只怕她问起您来,我们也不好说谎呀。
冷月溪把头埋进胸前,沉默了。
僵持中,粘蝉老人让林莞尔收起彩虹衣,对江野樱说:姑娘,彩虹衣我权且替冷月溪收下,待他心情平复后,再交还与他。只是劝姑娘和箫公子还是不要回厚黑学院了,我可以把你们推荐到清凉学院。
江野樱摇摇头说:不用了,是祸躲不过,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宿命!
说完,她就召唤出苏子鹤,准备出发。
正当我也要召唤彩虹牛时,林莞尔来到我近前,她不舍地看着我说:天帆哥,你真要回去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
她看我如此坚决,便从袖中掏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短笛,递给我说:天帆哥,在厚黑学院遇到过不去的坎,就吹响这只短笛,我会第一时间赶到,来救你!
我看了看江野樱,推脱说:不用了,第一次见面,就送这么厚的礼,不合适吧?
林莞尔突然又拽着我的胳膊说:你要是不收下,我就不让你走!
这可怎么办?这小姑娘可真是的!
我又看了看江野樱,让她来解围。
江野樱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既然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箫天帆你就别为难人家了,收下吧。
我呢?只好乖乖地收下。
天呀,当我和江野樱分骑着彩虹牛和苏轼鹤飞上天空时,我竟然看到了林莞尔脸上晶莹的泪花,那一朵朵的泪花,恰似桥边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