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跪倒在父皇李渊面前。
捧着手中傅奕所写的奏折,李世民一字一句地看着,双眼古井无波,神情坦然自若。
看着眼前无比镇定的儿子,李渊只觉一阵恍惚。
自家这个二郎,李渊从小就看不透。
他出生于武功的李家别院,当时自己不在妻子身边,家人报称二郎诞生之时有两条蛟龙在别院门前嬉戏玩耍,足足三日方才离去。
四岁时,有个白衣书生自称善于看相,见到二郎时口称“龙凤资质,日月仪表,二十岁时定当济世安民。”
自己当时吓得亡魂大冒,下令杀了书生灭口,结果对方转眼间消失不见。
索性将那“济世安民”的两个字拆出来,当了二郎的名字。
自己的几个孩子全都自幼习武,唯有二郎的箭术得了自己的真传,一杆巨阙天弓百发百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原起兵,也是这个儿子一力主张。起兵之前自己喝醉了酒,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事成之后要立他为太子。
但登基之后,自己思虑再三,还是立了长子建成为太子。
二郎没说过一句埋怨牢骚,只是自此之后多了几分城府,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了。
只怕祸根当时就种下了。
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李渊缓缓开口道:
“二郎,你怎么说?”
李世民缓缓合上了奏折,抬起双眼看向软塌之上的父皇,微微一笑:
“儿子全听父皇的,不敢有半点杂念。”
缓缓闭上双眼,李渊深深吸了口气,复又慢慢吐出。
这句话说得毫无破绽,眼神坚定,表情自然,自己寻不到他半点疏漏。
良久,这才开口说道:
“武侯司日夜盯着你们兄弟三个,骨肉血亲,当真要分个你死我活不成?”
李渊的双眼始终未曾睁开,仿佛不愿看见自己的儿子一般。
李世民叩首行礼,朗声说道:
“儿臣自问行事磊落,从来没有对不起大哥和四弟,就算受了欺压委屈,也只是一再退让而已。如今两位兄弟欲置我于死地,天策府中几乎没有可用之将领,但凡与儿臣亲近之人,或贬或罚,尽数遭到针对。即便如此,我也只想退回洛阳而已。”
见李渊仍然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一般,李世民暗自摸了摸胸口的那枚金钱,深深吸了口气,高声说道:
“儿臣死不足惜,但绝不能见父皇被蒙在鼓里,成世人笑柄却不自知。否则就算死了,也无颜面去见母亲的亡魂。”
李渊猛地睁开双眼,脸上全是杀气,厉声喝骂道:
“逆子,你胡说什么?胆敢拿你母亲的亡魂赌咒发誓,真当我不敢杀你么?”
李世民抬头直视,毫不退让,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建成,李元吉二人淫乱后宫,篡养异人妖僧,并和私通的嫔妃大搞厌胜之术,我和父皇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言一出,李渊霍地站起身来,伸手就要去拔剑,李世民高声喊道:
“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叫来钦天监的仙师,用了神通术法拷问,儿臣也绝不心虚。”
李渊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一旁的剑柄之上,闻听此言顿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