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脱离自己的家族，寻找自己的价值，必定充满险阻。”程末将自己手中另一枚通纹示意给卫如嬗，“若有朝一日，你为世人所不理解、所排斥、所众叛亲离，只要你需要，我必来站在你身前替你抵挡刀光剑雨，万死不辞！” </p>
程末的声音，铿锵有力。 </p>
卫如嬗看着认真的他，忽然笑了，一边笑一边说：“你……你是当自己小说里的侠客吗，说出这种话！” </p>
程末有些尴尬，自己难道就得到这种回应？ </p>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卫如嬗也认真起来，正色道：“我也能给你一个承诺：我知道，早晚你会去世间闯荡、去找寻自己的身世，若在这个过程中，你深陷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情况，你可来找我，我必替你披荆斩棘，重新开辟新途！” </p>
少年男女，生平第一次，为彼此定下了最珍重的承诺。 </p>
…… </p>
风吹起地上的尘土，人已远去，程末早就见不到卫如嬗的背影，仍旧牵着马等在原地。 </p>
从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个少女，真的走了。 </p>
奇特地闯入自己生活的少女、给自己带来很多波折的少女。 </p>
离开时，悄无声息的少女。 </p>
“终将再见。”程末握着她临走前送给自己的一本书，喃喃自语。 </p>
“行了行了，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多感慨。”言归道：“中域卫家也算一个大家，不怕找不到，大不了哪天我带你去。不过要是到时候你还是现在这实力，就怕直接被赶出来。不过说回来，临走前她送给你的，这又是什么？” </p>
“琴谱，她说这是中域才有的曲子。” </p>
“她送你这个，算什么意思？哦，我懂了，卫如嬗她最喜欢弹琴，女孩子嘛，肯定会把自己最在意的东西送给在意的人！” </p>
程末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p>
在他看来，卫如嬗只是将这个留给他作纪念罢了，就像自己将桃尽尘华送给对方。 </p>
拿起琴谱看了一眼，封面上写着“阳春七关”四字，猜测是琴曲的名字，翻开后看了第一页，程末忽然觉得诧异。 </p>
“这是……” </p>
“怎么了？卫丫头又给你留了谜题？” </p>
“和她无关，但这琴谱……”程末有些踌躇：“父亲喜爱琴曲，我多少也学了一些，对一些特别的曲子，都有所记忆，而现在这个……我似乎见过！” </p>
“在哪见过？不是吧，难道你以前就见过卫如嬗？” </p>
“以前……以前？”程末思索着，大脑中猛然灵光乍现。 </p>
“对，以前的琴谱！我分明在我父亲以前留下的琴谱中，见过一模一样的旋律！” </p>
程末飞快上马，回转马头，朝着城池纵马飞奔。 </p>
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程末在翻箱倒柜地寻找着。 </p>
父亲去世后，留下的琴谱就没人再动过，程末又不像陆俨望那么爱书，早就不知道将它们扔到了哪里，要再从中找到自己记忆中的那一本，更是难上加难。 </p>
紧封的一个个箱子又被打开，一时之间，烟尘四散。言归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受这个罪！”一边跟着将箱子底层的书翻上来。 </p>
程末一本一本地浏览着，又飞速扔到了另一边。 </p>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这本更不是……” </p>
“哎我说，为什么你非要找到它不可？”言归实在忍不住了。 </p>
“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我似乎想起，如果找到了它，必然能发现什么。要是没记错，父亲在那本琴谱上，留下了什么很重要的话！” </p>
程末继续埋头在柜门、箱底中搜索，言归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停手歇一会。 </p>
遽然，他注意到了一件事，手“啪”得一下放在了程末肩膀上。 </p>
“怎么了？”程末抬起头来，擦了把脸上的灰道。 </p>
“那张桌子，”言归用手遥遥指着门口旁的桌子，语气凝重，“刚刚就是这样吗？” </p>
谁都没注意，门口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书！ </p>
对视了一眼，程末率先起身，走到桌子旁将书拿起，仅仅翻看了一眼不由失声道：“这……就是这本，父亲当年留下的琴谱！” </p>
言归马上凑上来，程末已经翻看了第一页，上面分明写着这一句话： </p>
“神幽三百七十二年，得自异人处琴谱，甚喜之。” </p>
就是程启的批注。 </p>
“神幽”是北域的纪年历法，而“三百七十二年”，距今已有九年。 </p>
“父亲告诉过我，他多次调查过我的身世，甚至有一次还带上了我，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p>
程末强自镇定说：“我还有印象的，他最后一次离开北域，好像就是在九年前。如果说他是在当时得到这个琴谱，卫如嬗又说这些曲子源自中域。显然，他就是那个时候再次去的中域调查！” </p>
“然后呢，”言归问，“这又说明了什么？” </p>
“我不知道！”程末突然焦急了起来，他甚至都不清楚，这种焦急的情绪，是否源于自己。 </p>
尽管他没有说出口，但实际上，在他的心中，已经将剩下的故事弥补完整： </p>
九年前，父亲最后一次去中域调查自己的身世。这次回来后，程末所记得的，是他从此开始深居简出、避风厌光，和之前判若两人。 </p>
又过了一年，父亲就神秘去世。 </p>
当时还小，对异样一无所觉。可仔细想来，父亲最后时间的状况，分明就是重伤之人垂死的征兆。 </p>
父亲他，或许是在中域发现了什么，却也因此而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