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想放空自己的大脑,沈小义默默的注视着橘黄色的烛光,出了神。
沈小义隐隐感到,今晚他对于父亲、对于自己甚至对于这个世界都将开启新的认识,那些懵懵懂懂的真相,那些有意无意遮掩着事实的浓雾正在逐渐褪去。
浓浓的酒香将沈小义拉回了现实,他抽了抽鼻子,看到桌上摆着一个黑色酒坛,不禁脱口而出道:“蓬莱春!”
张暮维抚须微微一笑:“不愧是沈三的儿子,什么酒都逃不过你的鼻子。”提到沈峰,老人眉宇间又闪过一丝阴郁。
这蓬莱春乃是楚宁国名酒,色泽淡黄优雅,入口醇厚绵软,别有一番清甜的余味。奉河村地处西南边陲,与楚宁国相隔千里,因此蓬莱春在当地更是弥足珍贵。
杏儿放下手中的两盘菜,有些不满的瞪着沈小义,似乎是嫌弃他过来抢了爷爷珍藏多年的好酒。
小石头则有些局促的看着杏儿,脸蛋儿微微泛红。
张暮维亲自将三个酒碗斟满,双手端起一碗酒举至胸前,朗声说道:“这碗酒,咱们爷仨敬沈峰、萧承伟两位兄弟,还有奉河村今天死去的汉子们!”
老人一饮而尽。
沈小义站起身,几滴热泪滑落碗中,他将碗中泪酒一口饮下。
小石头犹豫不定,但看到沈小义坚毅的目光,想到父亲惨死,终于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人生中第一碗酒,直呛得咳嗽不止。
沈小义起身将三个酒碗再次斟满,端起酒碗对张暮维道:“张五爷,父亲对您如此信任,想必他生前一定承蒙您费心照料,我替父亲感谢张五爷!”言罢又是一饮而尽。
张暮维惊讶于沈小义心思细密,已经从父亲临终所托猜出了自己与沈峰的关系,更欣赏他身上的几分豪气,真是与沈峰别无二致。
老人定神看了沈小义一眼,二话不说将酒喝下。
小石头刚缓过神,眼神已经迷离。虽然已到了极限,但他还是摇摇晃晃端起酒碗,杏儿上前一把夺过酒碗,骂道:“你就别逞能了!”
沈小义和张暮维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小石头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窘迫,小脸儿涨红成猪肝色,赌气一把夺过酒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嘴里喃喃说道:“我爹娘都已经死了,我活着本来就什么意思,喝酒算什么,我也是个……是个男人,嗝!”
杏儿叹了口气,不再阻拦,走上前去,将三人酒碗再次斟满。
小石头强撑着又站了起来,一阵酒意袭来,他扶住桌角晃了晃。
站稳后,小石头学着沈小义和张暮维的样子,双手端起酒碗,说道:“我萧诗诗从小就只认爹和小义哥两个人,村里人都笑话我这女子一般的名字,连小孩都不跟我一起玩,我、我一直都觉得抬不起头,嗝!”
小石头顿了顿,忍住想要吐出来的一大口酒,接着说道:“时间久了,我真的觉得自己不像个男子汉,不会喝酒,不会说话,也不会打架,只有小义哥……他从来不嫌弃我,一直带着我玩,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可能早都活不下去了,小义哥,这是我第一次喝酒,我敬你!”
说完,他尝试着一饮而尽,无奈实在灌不下去,刚喝了两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杏儿赶紧上前扶住他,小石头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晃晃中,一把粗暴的推开杏儿,倔强的将碗中剩余的酒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沈小义不禁心头一阵触动。小石头本名萧诗诗,比沈小义小两岁,自幼性格孤僻,他的父亲萧承伟不知何故,坚持给他起了个女子一样的名字,村里孩子更是把他当成了冷嘲热讽的对象。
沈小义觉得他可怜,就经常带着他一起玩耍,还刻意打磨他的性格,希望他克服弱点,变得阳刚自信。
然而小石头始终还是把自己锁在孤立的世界里。他内心世界的大门,除了沈小义之外,从不向任何人打开。
沈小义举起酒碗喝尽,说道:“臭石头,你喝多了!莫要发酒疯,更不要再说那些生生死死的醉话。”
话语未尽,小石头却不胜酒力,伏在桌上沉沉睡去,沈小义摇了摇头,上前为他披上了一件衣衫。
初春入夜,乍暖还寒。
小石头刚才在雨中淋的透湿,此刻衣服还带着水渍,杏儿在萧诗诗旁边生起一个小火盆,屋内立刻亮了起来,也生出了几分暖意。
张铁匠自顾自的端起第三碗酒,一言不发的将酒喝完,幽幽说道:“你已看到了,你的父亲沈峰,原本是一位经天纬地、拔山超海的武林奇人。”
一阵夜风吹过,将半扇窗户吹开,清冷的风散去了些许酒意。老人顿了顿,眯起眼睛望向窗外,像是在回忆陈年往事。
沈小义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奉河村既熟悉又陌生。
远处稻田浓郁的绿意连夜色都遮挡不住,幽幽的泛出墨绿色光泽,夜风轻抚垂柳,柳枝惬意随性的舞动着,高低不平的房屋错落有致,屋内星星点点的映射出淡黄色的光芒。
这柔和的光芒似乎具有治愈一切的力量。若不是酒馆前破碎的残桌破椅,沈小义几乎想要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老人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当今世界,武林分崩离析,江湖动荡破败,奇人异象横行。崇唐国百年基业看似牢不可破,但却暗流涌动,都似这奉河村一般,风雨飘摇。”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缩影罢了,而这一切混沌错乱的根源,则又是源于二十年前那场诡异至极、惊天动地的奇事。”
诡秘乱世之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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