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他不只是因为酒被偷喝,更是被对面泼皮无赖一般的表情所激怒。
“狗奴才!你说我们偷喝便是偷喝这一屋子满满都是人,怎的不道别人偷喝”回应者是一个中年瘦子,两撇稀疏的八字胡中间有一颗显眼的黑痣。
“老子这满满一坛酒,转眼回来便少了一大半。你们几个獐头鼠目,老子刚坐下就看你们挤眉弄眼不怀好意,解手回来又见你们不停的嘲笑,干了这腌臜事,还不承认!”
赤膊大汉双拳紧握,砂钵般的拳头“砰”一声重重擂在五人桌上。
对面五人变色,齐刷刷抽出腰间长剑,周围酒客惊叫散开,店小二们则吓得大气不敢出。
大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并没有酒客敢上前劝阻。
正在这当口,一个斯文儒雅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仿佛一缕清风吹过,字字清晰的传入众酒客耳中。
“众位且慢!所谓能文则不武,青红皂白自有公论,是非曲直也必会了然。各位豪侠壮士切莫冲动,请容在下赘言几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已经走到赤膊大汉和对面五人之间,面对剑拔弩张之势,满面微笑波澜不惊。
沈小义心道:这书生要么是身怀绝技,要么是生性单纯不知江湖险恶……
寻常百姓和老江湖是断然不敢随便趟这浑水的,眼前五人显然不是什么好鸟,这拔剑的身手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想到此处,他望向黑脸大汉方向,发现他仍是不动声色,眼睛却几乎同时从青年书生移到自己身上,两人目光相触,沈小义顿觉尴尬。
“哪里来的穷酸书生,滚一边去,不要多管闲事!莫不是活的腻歪了,敢在俺们常家兄弟这撒野!”八字胡目露凶光。
青年书生却仍是面带微笑,双目望向远方,似是有所思虑,淡然说道:“这人世间如此诸多苦难,最不可怕的便是痛快的死去,真正可怕的是蒙受不白之冤,承受无端指责,抑或是身死而壮志未酬……”
众人听的莫名其妙,八字胡更是一剑指向书生咽喉,喝道:“滚开!不想死就别挡道!”
青年书生小心翼翼的避开剑锋,在两张桌子旁查看一番,又凑近赤膊大汉的酒坛嗅了嗅,竟哈哈大笑起来。
“在下已知晓事情缘由,欲向各位看官分享其中原委。”
青年书生似乎根本没把双方的对峙放在眼里,接着道:“这位大哥的酒,确实是被这常家五兄弟所偷喝。”
“找死!”常家兄弟中,有两人挺剑刺出,青年书生却是眼睛一闭,不躲不让。
众人惊呼,眼见着长剑就要刺穿书生的咽喉!
忽见一个黑影一闪,长刀出鞘,银刃破空。
只听“当”的一声,两柄长剑被震飞落地,两人惊愕之间,只感到手腕酸麻,几乎失去知觉。
沈小义定睛一看,正是一直沉默的黑脸汉子,如同黑铁塑像一般立于八字胡面前。
黑脸汉子将五尺长刀还入鞘内,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五人,低沉的说道:“让他把话说完。”
常家兄弟自知碰上了硬茬,只得悻悻然站立一边。
青年书生向黑脸汉子拱手表示感谢,朗声道:“在下刚才所言的判断,其依据主要有三个……”
“其一是这位壮汉酒碗空空如也,干涸如初,显然是尚未倒入酒,其二是我观这黄泥酒坛上隐隐有些血迹,而常家兄弟中,有一位手上伤口未愈,麻布包裹之下尚有血在渗出。”
青年书生指向常家兄弟其中一人,而这位手掌受伤者下意识将手背向身后,众人交头接耳,有不少人点头赞许。
常家兄弟仍是不服,有一人吼道:“胡言乱语!这酒坛之上原本就有血迹!”
青年书生面不改色,上前一步,端起常家兄弟桌上的一个酒碗,向众人展示道:
“其三,这位赤膊壮汉酒坛中装的是红松露,而常家兄弟酒桌上所点的是蓬莱春,众人皆知蓬莱春清澈如水,而红松露则为燕来镇特色名酒,酒色赤中带黄,绵绸细密。”
众人凑上前去查看,只见酒碗中残余的酒色泽微红,质地粘稠,挂在碗壁上,似是微微滑腻的油一般。
满堂哗然,众人义愤填膺,纷纷议论指责。
常家兄弟几人面红耳赤,提剑夺路而逃,八字胡经过青年书生身边,恶狠狠的撞了一下他,哼哼冷笑一声,说道:
“小子你有种,爷爷自会教你做人的道理。”
青年书生神色淡然,仿佛看透一切,只是淡然一笑。
赤膊大汉面对书生连连作揖,感激致谢。
沈小义长出一口气,心中不由对书生的勇气和智慧赞叹有加。
他抬眼望向黑脸汉子处,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悄然离去。
客栈大堂内不多时就恢复了喧闹。沈小义心想,天色还不算晚,我不如在这客栈之内蹉跎几个时辰,趁机搜罗一下玄霜派的信息。
他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细细聆听,让自己陷入这纷繁嘈杂的对话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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