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来说,对方出乎意料的程度,已经达到了让她惊叹的地步。
这是一个非常率直的,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
像这样本应是极端欠考虑的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引起修女的不快。
两个人的对话到这里就暂时停止了。
不……之前那些甚至无法称之为对话。
修女不可思议地对这样舒适的沉默感到了厌烦,用眼神鼓励斋藤裕二继续说下去。
而斋藤裕二则毫不胆怯地迎向了修女的目光。
“说话…………”
“嗯?”
“你不是说想和我说话吗?那,你想说什么?”
能做到的话就让我见识一下吧,维纳斯修女这样劝诱着。
修女挑起的这个话题,对于斋藤裕二来说可称不上是亲密。
她的鼓励反而像是故意为难斋藤裕二一样,但是——
“那就聊聊那些茶吧,我从安提那里听说这房子里面的茶叶都是你自己挑选来的吧?”
“————”
修女的眼瞳中瞬间闪烁起人类一样的色彩。
好像这个话题真的触及到了她心中的某些东西一般。
“……确实是我带来的,不过那是因为小姐对于生活一点都不讲究,如果整天吃面包的话谁都受不了,所以才必须要有一些可以调剂的东西。”
“原来你也会觉得一天到晚吃面包不太好啊,我还以为那是你们最喜欢的东西呢。”
“曾经有一段时间小姐一直吃外卖,为了身体健康和体重考虑,才重新改成这种简单的食物的……”
“……”
斋藤裕二并不是无言以对,而是因为她们和自己跟余秋源的经历相同而感到开心。
面对那没有防备的笑容,修女把脸转到一边不说话了。
之后的时间里,全都是斋藤裕二单方面说个不停。
之前和他们讲过了关于自己和余秋源见面之后发生的那些奇妙的事情,而这一天他所讲的则是完完全全生活中的一些琐事,有着他从山里出来之后的不适应,也有着他仍然挂念的那最纯粹的大自然,这样没有养分的单方面的话题持续了二十分钟,说到再也无话可说之后,斋藤裕二才再次截住了话头。
“抱歉,今天耽误你太长时间了,而且打扰了你休息也不好,我也得回去锻炼了,该走了。”
……就像这样。
明明是难得的好机会却这样干脆地放弃了,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斋藤裕二把托盘送回到厨房里,然后把背包留在了前厅,便向着玄关走去。
维纳斯修女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淡泊。
也因为这个,没想到就这样听到了现在。
“你等一下——”
尽管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但还是出声叫住了斋藤裕二的背影。
“嗯,怎么了?”
“……那个,今天,你用了茶壶。”
“啊,说的是呢,因为反省了昨天的错误,所以用了这个,不过结果最后用的还是只有自己。”
“是吗……昨天那个茶壶是兼泡咖啡的,所以和香草茶不相称。”
唔,斋藤裕二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的话,似乎红茶的茶壶和茶杯还分种类,而且不同种类的红茶还定有各自的茶具与之相匹配。
“……听起来真是深奥,这就是那个吧,不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为什么,不叫醒我?”
维纳斯修女并没有听斋藤裕二说了些什么,因为这句话,才是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修女打断了斋藤裕二的话,这样问道。
“嗯……”斋藤裕二像是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保持着沉默。
这么看来,不论今天还是昨天,他都完全没有过“把修女叫醒”这个想法。
“……说吧,既没有想叫醒我,也没有期待我醒过来,这是为什么?”
修女笔直的视线中甚至包含了杀意。
看上去不论多么巧妙的谎言都无法瞒过她深邃的眼瞳。
黄昏时分的前厅,一转眼变为了裁决生死的法庭。
谎言,应付的托词都会被判罪无可赦。
在这种似乎不管说了什么都会被贯穿心脏的氛围中,斋藤裕二却是心痛更甚于恐惧。
因为维纳斯修女的声音十分冰冷,而且在拒绝着回答,这让斋藤裕二模模糊糊地联想到了在不断跌倒中学会独自站立的雏鸟。
一边等待着那一线的希望,一边却又憎恨着那希望的所在,可以说是落后者的挣扎。
“不说不行吗?”
对方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其实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把一个睡醒的人叫醒不好。”
“……我想听的并不是玩笑话。”
“我说的也不是玩笑话,我只是觉得既然你睡着了,那就让你继续睡好了,虽然我想和你说话,但是觉得应该等到下次你醒着的时候再说。”
“……真是有够悠闲的人啊,我可是听说小姐已经不打算再对你进行保护了,也就是今天就是你的最后期限了,可以说刚才是你能让我认同你的最后机会,还是说——你明明听了那么多忠告,却还什么都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