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里,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说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称为昼夜。
我什么也不说,只想报仇!
所以我干脆什么课也不上了,花了一天的时间在五金市场和百货城闲逛,用我每月不多的生活费加上贫困生的微末补助,采购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两捆绳索,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套黑色的运动套装……
夜里回寝,我便又拉着雷瞪陪我喝酒,他本是地地道道的东北汉子,相貌粗狂,性格也狂放,酒量更是海了去了。
我这人喝酒向来“遇强则强”便与他在学校旁一破旧烧烤摊上,直接一人各两箱哈尔滨啤酒!
我们最后喝的是昏天黑地,豪气冲天,我跟雷瞪开始张牙舞爪的大吹牛皮
“我他妈!我当年”
时不时还嗷嗷乱叫两声,惊的旁人纷纷侧目,如看两个神经病般。
等两箱酒都干完时,雷瞪已经趴在桌上鼾声连连。
我倒一个人安静了下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只觉得这是一个没有英雄豪气的时代,所谓的“豪气”全在烧烤摊的烟火气中和啤酒杯里。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起床,如何回到的寝室已经记不得了。突然想到自好久没有回过家,脑海兀自浮现父亲那褶皱如山的脸,鼻子不禁一酸。
一念及此,便立即定了离黄州不远的罗田县汽车票,恨不得立即奔回家。
两个小时后下了车,下车的第一口呼吸是芬芳清新的桂树香,迎面的一座大雾迷蒙的花山,仿若一位仙子白衣阙阙而来,令人为之黯然。这让我想到了洛夫的诗句
“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久久不归家之情,便是如此这般。
只觉得自己身以半残,在城市行如匆匆过客多造白眼,近日又遭屈辱自己,就算走再远的路也是枉然。不如……不如我不上学了,就守着老父亲,守着母亲的魂,忘情在这百卉千葩的山水间,也好不自在!
如此想着,心中不觉一惊,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自己居然这么快忘了那个奇耻大辱!呵!不行!男子汉以尊严立于天地间,老子决计不能吞了这口气!
沿着山路走了好久,经过一坐悬河的铁索桥,抬起裤腿,艰难的踏过一条坑坑洼洼的荆棘泥路,便隐隐约约的在山坡处的众多房子中,瞅见了我家那歪歪斜斜的小黑木屋。
还没迈入门却透过门板,听到父亲正大嚷着什么。
“你们,你们凭么斯取消我的贫困户,我这可是往上八代,哈是农民,我一年收入都不过几千块钱,我儿伢靠着这贫困户的补助和贷款钱都差一点,你们这还让不让人活鸟!让不让人活鸟!!”
父亲正与两个穿着政府式黑色夹克的工作人员辨吵,满口的罗田方言却偏偏夹着憋脚的普通话,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却越说越激动,仅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鬼哭狼嚎,哭天抢地。
我见了又惊又怒又觉得好笑,上前一把将父亲拉起。
“咦,儿伢,你么昂回来了咧?吃饭没诶……你是被学校取消鸟贫困生赶回来鸟??”
我听了不禁好笑。
“不是的,爸,我只是回来看看你”
“你小子不会在学校惹么事鸟吧,说,是不是天天旷课调皮打架偷东西,被学校开渠除了!”
说着他哭的更厉害,本是假哭便真掉下几滴泪来,我听了不禁暗自好笑而又忏愧。
这都哪跟哪,连我高中时的叛逆糗事都给外人抖了出来。
“老人家,我们也只是替政府办事,上头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您就配合一下,明天到乡政府办事处来一趟,过下手续”说着,不待父亲说话便径直推门而出。
“爸,人家都走了,您别演了”父亲也自觉不好意思,拍了拍灰站起身来。
“你个苕里苕气的家伙,冒得这贫困户,你老头得损失几多钱咯!更么说你能在市里读大学!”
我心想这人生疏无滋味,不读大学也罢,但怕说了也只是让爸徒增怒悲,便默然不语。
乡下的夏夜空总是漫天璀璨星巨如斗,让人都望花了眼,幽静的矮丛深处,知了的叫声裹入微微的凉风伏入院子的土地,可谓是“蝉声带晚凉”了。
我与父亲光着脚丫盘坐在葡萄棚下的凉席上,席上放着父亲手做的香覃炒腊肉,一碟罗田臭豆腐,一大碗板栗糯米饭,四块汽水粑粑,再着趁着父亲用夏黑新酿的一缸葡萄酒,倒是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