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我越看越不爽”
范老大嘴里囫囵着说道
“不就是人家让你输了几包烟吗?”
“……不是,反正我就是看他不爽!”
事实上昨天下午,正好是我在后勤间值班,在轮到他领囚衣时,我便立即跟他讲明赌注,暗示他晚上假装随便哭一场,并且事后他将得到两包烟。
可整个过程,他硬是一句话没搭理我,在认真听完我说的话后,抱起囚衣谢了一声,就走了!
我心里那个气啊!便宜买卖不赚,就是他妈个榆木脑袋!
结果没想到的是,大半夜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哭了!而且演技直逼奥斯卡影帝!
看来他还是在两包烟面前心动了吧,不过后来我才知道
那个夜晚,他是真的哭了
他一开很孤僻,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唯一的活动便是在广场闲逛,闲庭信步的样子像逛自己的后花园,偶尔捡拾地上我们叫不出名字的石头,后来才知道他有雕刻的嗜好。
有一次我在健身室健身,正举着杠铃,他突然找到我。我很惊讶,这也许是他在监狱里第一次主动与人交流,原让我替他捎点东西,我有点失望。我问是什么,他说是海报,莫妮卡贝鲁奇的,我有点惊讶,没想到她也喜欢贝鲁奇,我就说不用了,我房间里有一个,免费送给了他,他说了谢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送,也许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也许是因为他什么某种神秘因子,也许现在的我不需要依赖那张海报。
但我不得不承认,从那一刻起,我有点喜欢上了这家伙。别误会,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几个月后,夏天的热浪悄悄来袭,监狱需要招募几个犯人,来给办公楼的屋顶刷漆隔热,为期一个月。当然,这其中自然有些好处,起码这可以长期待在室外,享受难得的自由。本是抽签决定人选,我有点关系,就自然幸运的选中了和我关系不错狱友以及……李艾迪。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我们几个犯人带着白色口罩,将桶里粘稠的黑色隔热漆,懒羊羊的涂在屋顶的水泥地上,然后往复的刷抹均匀,刺鼻的气味儿飘荡在整个天空。几个狱警象征性的在一旁监视我们,其实离难闻的气味儿远远的,在一旁闲聊抽烟,无非是聊什么股票啦,孩子上学啦,家里的老婆如狼似虎啊等问题。
李安迪却突然动了,鬼使神差的放下拖把,向那几个狱警走去。那几个狱警正闲聊呢,突然看到一个犯人靠近,立即警觉起来,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狱警宁哥直接用警棍把他干翻在地,脸贴着肮脏的隔热漆。我们立即放下手里的活上前赶紧劝阻,但那宁哥却不依不饶,把李艾迪死死的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可以帮你操操作股票扭亏为盈!”
李安迪嘴里含糊的喊到,却字字清晰的传入大家的耳朵。
几天后,夕阳如血般洒在屋顶上,屋顶刷漆的提前完工了,大家放松的靠在围墙上,享受着那位脾气暴躁的宁哥送来的冰啤酒和久违的自由的感觉。
当然,这啤酒可不是狱警犒赏我们,而是因为李安迪,这个曾经在监狱外的首都华尔街之狼,百年难遇的最年轻的股票天才,有人说他是慈善家,有人说他是乔丹贝尔福特式的投机倒把人物,有人说他只是某位大佬的台面走狗……但物是人非,如今的他只能将才华发挥在三丈围墙内的一个小狱警身上,而咨询费,仅仅是几箱吝啬的冰啤酒和一段黄昏的短暂自由。
不过对于现在身为犯人的我们,无疑是恩赐,用范老大的话来形容就是“啊,这真他妈的爽!”
李安迪在干什么呢?那个脾气暴躁的警察拿了一瓶啤酒,上前递给他,他谢了声,摇头拒绝了。他只是静静的靠在那儿,看着我们粗俗的抢着他的啤酒,抽烟,闲扯,打闹,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像魔术师在揭晓最终答案前的表情。
我猜他的心已经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从牢笼中跳上树枝,再从枝头越过重重的铁丝网,飞入那无边无际的自由的天空。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我在想。
后来他成了办公楼的长客,狱警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向他咨询股票甚至关于经济,税务,银行方面的事儿,你也许会想监狱外的股票红绿,公司上市等讯息,他怎么可能得知?无从得知他就算天纵奇才也怎么能判断操作股票?
别担心,多的是有人专门为他搞定这一切。他有一个小办公室,每天清晨桌上会堆满关于股票经济的报纸和杂志,甚至他如果想用电脑也可以申请,当然前提是有狱警监督。而这一切都是得到了秦刚的默许的,因为他是李安迪最大的客户,他所有的无奈是黑钱还是白钱,所有的股票,期货,证券等等都会经过艾迪的手,俨然是他的财务助理。
当然他还是我们的百事通,大家有任何生活上的婚姻,爱情,事业以及生活方面的疑问,都愿意去问问他,他往往能一针见血的指出矛盾所在。
但我从来不向他提起自己为什么入狱,虽然我身边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也一定知道,看透我内心的复仇之火。甚至他也一定能给我正确的道路,但对于这件事,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半年又这么悄悄过去了,就像沙石又倒入沙车。而这一天刚好是秋分,太阳直射赤道,是晨昏线与经线完美的重合,重合成一条线,线由无数的点组合,其中有一点就是安迪的命运转折点。
有一天,安迪突然门也没敲的闯入秦刚的办公室,神色颇为紧张严肃,这是几年来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秦刚有点生气,但没有说什么,硬邦邦的问有什么事,安迪有点激动甚至语无伦次的对秦刚说,他发现了一个致命证据,证明他当初法院对他无期徒刑的判决是错的,然后仔细陈述他的的发现。秦刚听了不动声色,偶尔发问几句却插不上话。
最后终于等安迪说完了,秦刚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两个字
“不行”
“为什么?!就算是找一个最无能的律师都可以打赢这场官司!”
“首先国家法律就不允许一个受刑已久的犯人,做这样的起诉!”
“你怎么……蠢的跟猪一样?!”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这么蠢!证据这么明显,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出狱后一定好好报答你!……一定不会说出………你贪污的事儿”
“你他妈……快跟我闭嘴!你是在威胁我吗?!来人,来人!给我关禁闭!关禁闭!还看什么?快点!两个月!”
秦刚显然狗急跳墙了,说话都开始气喘吁吁,进门的两个狱警充满迟疑,狱长怎么发这么大火,又为何要还将他最信任的安迪关两个月的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