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亮看了看文才,“大爷,我看就这样吧,行不行?”
文才往后捋了捋稀疏而又花白的头发,“行,怎么不行呢。”
吃好饭,他们都坐在堂屋说话,大姑便和奶奶一起来到了东面的房间。
她帮奶奶洗好脸,又倒了些热水给她泡脚。奶奶才刚上床,韩雪鸿就走了进来。
奶奶问她,“你怎么没听他们拉呱?”
“听了一会,就过来看看您休息了没有。”
“我的屋里乱,就坐在床上吧。”
大姑把毛巾搭在绳上,“要不我去隔壁给你搬个椅子过来。”
韩雪鸿忙拉住了她,“不用了,大姑,我就坐在床上。”
奶奶说:“你大姑十几岁就去了新疆,那会条件差也受了不少的罪。”
大姑坐在了奶奶的旁边,“我们那时是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号召,虽然苦点累点但谁都没有怨言。”
停了一会韩雪鸿问:“奶奶,文亮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来?”
“经常来。”
“那他淘气吗?”
奶奶笑了笑说:“小亮不淘气,他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不过文青和文祥都很调皮,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河游泳。”
“奶奶,文亮小时候有没有惹您和爷爷生过气?”
“没有,我不是说了吗,他很懂事。不过有一回他曾让我担心的要死,那是他六岁的时候。你爷爷喜欢打鱼,还有一个小木船。文祥和文青比他大几岁,因此爷爷每次出去打鱼都带着他俩。为此,文亮曾在我面前不知闹过多少回。每一回我都骗他说‘好了,你别闹了,下次就让爷爷带你去。’后来,老头子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闪了腰,躺在床上几天都起不来。眼看着假期就要结束回城了,可文亮连一次船都没上过。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偷偷地解开船划向了河中间。那天我做好午饭后,就去喊他们。谁知文祥和文青都在,唯独不见了小亮。我以为他在你支前哥家玩呢,就去找,谁知他根本就没去过。我又满庄地喊,连老头子都躬着腰到处地找。后来我又跑到河边,这才发现小船不见了。在拴船的地方,我看到了他脱下的塑料凉鞋。我的心当时就‘咯噔!’一下跟掉了魂似的,直到支前和你大爷赶到我才回过神来。你大爷和你支前哥急忙顺着河往下游追,他们一直追了四五里路才在河面上看到那条小船,小亮当时正扶在船帮上哭呢。”
“奶奶难怪您老人家担心,五、六岁的孩子一个人在船上确实是很危险的。”
“可不是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他爹、娘交待。”
“那您和爷爷可骂他吗?”
“没有,我当时就把他搂进了怀里。他在我怀里委屈地哭着,我的眼泪也簌簌地往下掉。你爷爷也不顾自己的腰疼了,从我怀里接过他就背在身上。”
韩雪鸿说:“奶奶,听文亮说,爷爷在抗战的时候曾到临沂为伤员买药,还差点被日本人给抓住。”
奶奶收敛了笑容,“是的,当时为了能得到那些药品,你爷爷便自告奋勇去了临沂。他是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把急需的消炎药品弄回来的。”
“爷爷真勇敢,难怪文亮一提到他老人家就显得非常自豪。”
“你爷爷是个难得的好人,在和敌人作战时,他总是冲在最前面。45年的时候,日本投降了。不久他就从游击队回到了家,可是很快解放战争又打响了。在欧书记的动员下,他二话没说第一个报名参加了支前民工队。那段时间真的是很辛苦,白天黑夜地往前线送粮食和弹药。”
韩雪鸿意犹未尽地说:“奶奶,爷爷当时支前的情景跟电影《车轮滚滚》可差不多?”
奶奶点了点头,“差不多,既辛苦又危险。”
韩雪鸿问:“奶奶,那您老人家可到前线去过吗?”
“去过,那时济南刚解放不久,我带着乡亲们做的拥军棉鞋赶到了徐州。当时你爷爷他们都在徐州周围,除了给战士们送吃的外还参加救护伤员。我跟着他们一直到徐州解放才回来。那天雪下得很大,乡里的大车把我送到了路边。我走在半尺来厚的积雪上,心急如焚地往家赶。老远我就看到婆婆正领着你爹和你大姑站在村头的柏树下。当时天寒地冻的又下着雪,我赶紧走过去把他俩搂进怀里。我心疼地问她‘娘,这么冷的天您老人家还带他们出来?’你老太说‘才他娘,你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等你回来已经有十来天了,从早到晚就这样站着我怎么都劝不住。’我当时眼泪就刷刷地流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们俩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