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货会的第一天是产品介绍，第二天就是技术解答，第三天是洽谈和订购。在请示王先锋之后，文亮签订了六台新型胶印机的购买合同。
合同签好后，文亮就问汪致远十七毛纺厂怎么走？
“十七毛纺厂在杨浦区波阳路。怎么，去找朋友吗？”
“也算是吧。”
“离这有好几站路，你最好是在门口坐出租车。”
“出租车？”
“是的，很方便。你在马路边等着，他们会主动过来打招呼的。”
文亮看了看表才四点钟，就回招待所把包放下。他来到熙熙攘攘的马路边，没多久就有一辆白色波罗乃茨停在了他的身旁。
“师傅去什么地方？”开车的师傅落下玻璃问他。
“十七毛纺厂。”文亮俯下身说。
“5块钱。”对方脱口说道。
文亮想了想5块就5块吧，总比来回倒公交强，于是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波罗乃茨在大厦林立的街道上穿梭着，过了平凉公园再向右转大约行驶了几分钟就到了十七毛纺厂的门口。文亮付好钱从车上下来。
胖乎乎的门卫问他找谁，他说：“我找王彩凤，请问她今天上不上班？”
“王彩凤，上班，你先登记一下。”胖门卫说着把一个大本子递到文亮的面前。
文亮填好后顺便问：“师傅，她在哪个车间？”
胖门卫接过本子，“她在最后面的仓库当保管员，你一直走过去就能找到。”
文亮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你！”
走在青砖铺成的小路上，两边厂房里不时传来“隆隆！”的机器声。小路的尽头是一排整齐的库房，其中一间的门是打开的。里面有几个工人在往手推车上装纱锭，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青年。她一边数着纱锭一边做着记录，从侧影看文亮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毛丫。装好纱锭，这几位工人便推着小车走了出去。王彩凤把出库单的存根用铁夹子夹起来放到中间的抽屉里，一台头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文亮。
“同志，你找谁？”她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文亮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前额光洁而细腻，柳叶眉下是一对如山泉般清澈的大眼睛。她的嘴唇微微上翘，鼻子尖长很有个性。
“我是从济南来的。”文亮说。
“济南，看样子你是来找我的了？”她拉了一把椅子放在门旁，“请坐吧！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文亮坐在了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罗彪那张写满字的信纸。
王彩凤非常好奇地从文亮手中接过了信纸，“罗彪写的，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他的东西？”她吃了一惊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这样问道。
文亮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是谁并不重要，你现在还是先看完再说吧。”
王彩凤把目光再次投到信纸上，可以看出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最后还反复念着“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八个字。文亮看到晶莹的泪花在她的眼圈晃动着，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文亮有点同情地望着她说：“其实我并不认识罗彪，但他为了你所做的一切深深地感动了我。”
王彩凤转过脸去，好像是在用手帕擦着流出的眼泪。“你是怎么知道我和罗彪过去的关系的？还有，这张纸你是从哪得到的？”
“是一位朋友告诉我的，他就住在果园场西面的村子。至于从哪得到的这张纸，说起来还挺有点传奇色彩呢。是我前段时间去龙湾村时，在罗彪搭建瞭望台的那片树林中发现的。它和一个日记本都装在玻璃瓶里并被埋在了地下，我想罗彪之所以这么做，其目的就是要埋葬过去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王彩凤喃喃地说：“埋葬过去重新开始，可是我们的过去是永远都不会被埋葬的。”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选择了放弃。如果有一个人坚持下去，结局都不会是这样。”文亮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
没想到她却非常平静地回答道：“因为我们都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人，有时爱情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高尚和完美。”说着她转过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说我们没有这个缘分，不然他又怎么会被后来出现的马剑所取代呢？”
文亮还想问什么，但却被她给制止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爱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昨天还山盟海誓白头偕老，今宵却又万念俱焚恩断情绝。爱与不爱真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只在一念之间就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文亮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你对他的爱没有他对你那样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