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晴冷笑着说:“仇人亦不过如此!”
傅云霄呆了,他呆呆地看着午晴,说:“我请你午晴姑娘把话说清楚,我傅云霄自认为与你远无仇,近无冤。更不知姑娘为何从昨日便对我傅云霄这副模样?”
午晴冷笑着说:“那好,傅云霄,云二公子,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为何要这般对你。你云二公子是位多情公子,更是位滥情的公子。你对谁都滥情,可你不该对我家公子也这般。如果我家公子不遇到你,他不会这么痛苦;如果不是你,他会活得好好的,不会这般被磨折。”
傅云霄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他呼了口气,说:“午晴,你——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怎么了?”
午晴怒气未消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怎么了?好!我不怕公子生气,我今天就把这十年来,你到底怎么了,我公子又是如何让你害惨了,统统都说给你听。
“傅云霄,你处处留情,到处沾花惹草。你爹娘不管,没人去管你,可你不该也那样对我家公子!他这辈子,最大的伤痛,就是遇上了你。
“十年前,你去到我们皓月仙庄,对公子百般纠缠,什么妻啊夫啊,什么亲啊热啊的,你跟我家公子都说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说完后,你云二公子就像没事人一样,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可我家公子却……
“你竟然不知道‘云院’和‘云室’的‘云’为何‘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那不就是你让公子建的吗?你说在那条路上摔着了,公子便把那条山路重修了;你说建个小院,用竹子做墙,用长着的树做门框,公子就这么办了;你说在院子里种上兰花,还有什么别的花草,公子就种了;你说在那里再养一群大白鸡,公子也养了;你说如果哪一天你再来皓月仙庄,你就会蒸着、煮着、炒着,总之,用一切吃法去吃那些大白鸡,公子就到缠绵城找了最好的做鸡的师傅,让他在皓月仙庄的山脚下开店,再引来其它的店铺,这山脚下热闹起来了。公子是怕如果你去了,你会到缠绵城逛青楼喝花酒,所以,公子就在皓月仙庄的山脚下为你打造了一个小小的街面。那个全鸡店里的所有菜,都是公子按照你爱吃的提出来,让师傅多次试验,直到大家觉得口味可以了,才开张的。
“公子每年的五月十五都会去那里,因为十年前,你就是在那一天离开的。每次去,公子不只是要上自己喜欢的菜,还点上你喜欢的菜,为你要上酒。每年都如此,那里的老板竟也习惯了。
“还有云室前的那张小画桌,那不就是当年你云二公子为我家公子作画用的吗?你说过的,把它放在廊檐前,你在那里为公子作画。公子便把它放在了那里,盖在它上面的那块蓝色的布,永远都是干净的,公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擦拭那画桌,就会把那块蓝布重洗一遍。他怕哪一天你会去,那时,你尽管坐在它面前作画便是了。
“你的大老黑,公子为它弄上了遮挡阳光风雨的遮盖物,还将它前面的那块地亲自弄干净,种上了青草,公子想让大老黑永远都不会饿着。”
说到这里,午晴已是泪流满面。
傅云霄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听着午晴的话,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跟东方皓月第一次见面,然后他用红绸把两人缠到了一起,又然后跟东方皓月撞倒在兰室内,跟着他访巡,路上又是如何百般地捉弄他,把东方皓月弄哭了好几次。
傅云霄想着,想着那些美好的日子,想着住在皓月仙庄的那一个多月,他心底已经忘却的快乐竟然又涌上了心头。
午晴擦了擦泪,继续说:“云二公子,十年前的五月十五,我家公子是开开心心地跟着你走的,可没几日,他就伤心地回来了,然后就一声不响地修山路,建云院和云室,到缠绵城去找店铺。
“公子不再住兰室,而是搬进了云院的云室,我知道,那是公子想望的地方,他不想任何人去打搅他。当同修会上我大师兄出了事时,公子也难过,但没人能看出来,可当他听说傅仙主出事时,他就紧张,他紧张地问师傅你的情况,当师傅说你无大碍时,他才放了心。
“可当你失踪后,他就急急地赶往了你们傅云仙庄,一呆就是七个月,他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他是可以在你们傅云仙庄好好休息的,可他更知道,如果他在这里,各仙门的人都会云集到傅仙庄,到时,会给你们傅云仙庄带来好多麻烦,他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他只想自己承担。
“结果在回去的路上,被鬼面人围攻。云二公子,你知道我家公子伤成什么样吗?如果你不去,他是不会出来的,就是因为你站在西院门口的那一声,公子忍着伤痛出来见你。
“你当着他的面,跟我师娘顶撞,却从不为他着想,可他却怕你生气,竟然又带着你当着你的面回撞我师娘,你知道吗?我师娘当时是有多么震惊吗?
“你失踪了,他失态了,他从来都没有那样过。一下午,一夜,他不曾停留地漫山找你,总是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该让他退后的,我该让他在我身边的’。
“当他看到那个盒子里你的人头时,他跪倒在那个人头面前,一口血吐了出来,却再也不想醒来。就连傅仙主也没有办法,傅仙主说,公子不想再活。
“是啊!你是他的命,你若不在,他生又何欢?又有何恋?”
午晴已是泣不成声了,她低声地痛哭起来。
傅云霄已成了泪人,他捂着胸口,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他的内心,他的内心……”
午晴看着傅云霄,冷笑着说:“你当然不知道,你云二公子是谁?你留完情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哪管他人死活?我师傅说得没错,我家公子就是你傅云霄又一次随心所欲后结交的一位朋友罢了。可公子却说‘那是他,我只做我自己的’。是啊!他就只做他自己的,哪怕是让自己遍体鳞伤。
“陈姑娘跟他说了一天,师娘跟他说了一上午,都激不起他求生的欲望。最后,我去跟他说‘公子,你要为云二公子报仇,你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的,你要过他想要过的生活,替他活着’,公子就醒了。只要提到你,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任何事。
“傅仙主细心,在给公子下针时,发现了公子身上的伤。二师兄替公子涂了后背,他出来就哭了,说公子身上体无完肤,全是刀剑伤痕,有的结痂了,有的还……”
午晴又一次失声哭了起来。
傅云霄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有点站立不稳了。
午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说:“公子好了,他便出发了,到那穷山恶林中去找鬼面人,一走就是七个月,过年都没回家。七个月后,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你失踪的地方来来回回地走一天,没人敢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他也不说。可就在那晚上,他竟然发了疯地去挖了你的头颅墓,才发现了那颗头颅是带了炸药的假头颅。师傅说如果当初公子没吐血晕倒,他一定会抱起那颗头颅的,那——
“是万幸,公子很高兴,因为他知道,你没死。他又走了,师娘担心,于是我便带上了三位师弟一齐跟着他。我们从锦山之北的所有山开始,挨个挨个地找寻。但公子不管去到哪里,每隔七个月,他就会回家一次。
“第二年的冬天,雪很大,封了山,但公子依旧没有回去的意思。可后来竟不知为什么,公子却突然说要回家,我们很高兴,可没想到的是,回去后,公子就在密室中闭关,一呆就是两个多月。当他出来时,一头青丝变成了白发,我们才知道,他为了寻你,去修习了东方家族的禁术,那位二代仙主为找寻自己心爱之人而学的禁术。公子为了不让自己成魔,硬生生地把那股魔气往外逼,却只能逼到头发,结果就成了一头白发了。
“你问傅云仙庄被灭时,公子在做什么?他正在一个山洞里跟一头巨蟒大战,因为公子修习了禁术后,就改变了寻你的方式,只找山洞。我跟二师兄偷偷约定,只要仙门中有要事,必须让黑鹞给我传信。结果就是在那天,二师兄传去急信,说傅云仙庄有难。
“公子急急地赶来,可还是晚了,公子跟他们据理力争,差点动了手,我拦住了公子。因为众仙门世家的家主都在,我不想让公子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去傅家祖坟祭拜一下老夫人和少夫人了,结果发现了一直躲在那里的二宝和小少爷。公子当即就让琴韵和古松把二宝和小少爷送往了缠绵城,并给他们找了一个安全的居所,让他们在那里安顿了下来。公子只要回家,必去看二宝和小少爷,并亲自教小少爷功课,一直到现在。
“这次,公子是在九月十三回来的,按说第二天就要走的,可师娘病了,公子没法走,多呆了一天,结果当晚师傅就收到了陈仙主的密函,说是你出现了。公子激动,兴奋,他连夜就赶往了锦秀仙庄。
“哈哈——可惜啊!第二天,就挨了您云二公子两掌。”
傅云霄已成了个泪人,他无力地扶着廊柱,似要倒下般。
他兀自喃喃地说着:“我——我都不知道……我不该发掌的,我……可我真得不知道是他啊!”
午晴冷笑着说:“不错,第一掌,你不知道是公子,因为我们在你身后。可第二掌呢?你明明看着是公子飞过去了,可你还是发出去了。如果扑出去的是你,公子就算伤着自己,他也会把掌撤回来的。可你云二公子是不会的,因为,我们公子在你心中,也就如同那位屏城的青梅姑娘罢了。”
傅云霄使劲地摇着头,说:“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以为——我以为……”
午晴冷笑着说:“你以为,我家公子不娶陈姑娘,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吗?也许是,但也许不是,如果你不闯进他的世界,还在那里翻天彻地的玩了一通,然后拍屁股没事人般地就离开,我家公子也许会娶陈姑娘,他们的孩子现在也许很大了。可就是因为你,让我家公子成了现在的样子,成了仙门中的笑话,成了我师父和师娘的心头病。傅云霄,我不该骂你吗?我不该替我家公子恨你吗?他是不会恨你的,因为,他——舍不得——恨——你!”
傅云霄双手捂着头,然后又放下手使劲地摇着头,突然如梦初醒般发疯似地冲向了东方皓月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