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仆缓缓转过身来,是个须眉皆白,衣着破烂的老人,提着扫帚,一步一步地捱蹭过来,竟是没半点道行在身,只是对桂山极顶一草一木熟悉得紧了,每一步都踩在点上。林碧苍这边已是险象环生,估计这老爹挪蹭过来的时候,林碧苍已经坚持不住,摔下去了。
“啊——啊——哎!”眼见扫地老仆效率惊人,林碧苍无奈之下,只得腰杆一挺,身体缓缓地从90度的铁板桥,一点一点矫正过来,大声抱怨:“老爷子,我想了半天的庆祝动作都忘光了。”
“老朽早就猜到,小郎是故意涮老朽来着。”老仆眉花眼笑,在林碧苍身前停下,用扫帚撑牢了身体:“能过得大风大浪,又岂能在阴沟中翻船?”
“当然能啊!”林碧苍直接在石磴上坐下:“我连提了三口气,都没发动出来,要不然能叫的那么惨,吓死我了。”
“小郎不知道么,极顶不能使用任何气功术法。”老仆也盘膝坐下,将扫帚横在膝上。“小郎既已荣升八段,必在门下已越三年,桂宫八阵之中,极顶乃是天覆之阵加持,难道宫中就没人与小郎说过?”
“什么八段九段,下棋?”林碧苍不解其意:“我刚来没多久啊。”
老仆哈哈一笑,给林碧苍普及了一下常识。桂宫原则是按照修行次序来排学段番号,虽然有弟子抗议这是搞歧视,但桂宫又有规定,八段学位可以自选罩袍,用来激励门下弟子奋发向上。
“原来是这样,多谢老爷子告知,不过这袍子是我从一个笨蛋手中赢来的,我只当它是件破衣烂衫。”老仆心中却暗暗称奇,天蚕丝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流云线却极为难得,有了流云线这等天物,请动江南针神妙手施功,反倒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至于五龙八方印的一盖,却是顶顶巧合下才能得的福缘,这青年却毫无反应,修为简直到了“眼中空”的境界,当真难得,便开口问道:“头一次上来极顶拜会宗政?”
“没,没有啦。”林碧苍挠着头皮笑道:“受人之托,来给宗政送东西啦。”
“什么?送东西?”老仆惊讶道:“桂宫弟子,不论直传、内门还是外门,只要能靠自己的力量,上得极顶来,宗政他老人家都会亲自传授一手绝技,以资鼓励,因此弟子无不努力攀登极顶,以求更高秘法,头一次听说有弟子来送东西。”
“冒把险就能学得秘技?”林碧苍呵呵地笑起来:“要是真有这决心,宗政那点老底不分分钟被饥渴难耐的弟子们掏空?”
“小郎可莫要忘了老朽刚才的话。”老仆正色道:“在天覆阵下,无人能用气功术法,只能凭借体术,到达极顶,这其中的艰难困苦,不想也知。”
“我不是已经上来了么?”林碧苍悠悠地站起来:“老爷子,走着,你看我的。”
老仆含笑不语,站起来用扫帚撑地,对抗天中罡风。从鱼背石到极顶通天玄观也不太远,走到极顶之下,面对一片石壁,林碧苍这才觉得,上了个大当。
通天玄观就在这石壁之上,从天上向下看来,林碧苍与之不过近在咫尺,但从地下向上看去,能看见通天玄观的大门,却是咫尺天涯。林碧苍迟疑地指着光滑如镜的石壁,对那老仆说道:“不靠气功术法,怎么能跳上去?干拔么?”
若不是炼气士,最好的武学大师,轻身之术一跳也不过丈八来高,石壁上绝无着手踏足之处,却有三丈来高,林碧苍心想要是有人带着飞爪,扔到院墙后面,倒也能爬上去。于是摸出一条绳子来,绑上一块石头,连着投了三次,每每投到石壁之上,石头却像鸿毛般失去重量,飘飘悠悠地滑落下来,掉在林碧苍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