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模样虽然不大,但是该少的一样都不少,前庭曲径通幽,花木成荫,后院松鹤掩映,宽池水榭。雷云之夜这天晚上,不速之客就在刺史府上住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异常晴朗,刺史府前院里,林碧苍正拖着腿脚,艰难地朝正厅走去。之所以说艰难,是因为他身上爬满了小孩——足足挂了有四五个,每个都在拽他、抓他、咬他,嘴里还叫着“坏人、骗子、蝗虫、百尺先生不要上当”,林碧苍当然不能打这些小孩,甩下去也不敢发力,只好拖着这些小孩,一步步地挪到正厅,身上如果不是穿着那件顺来的乾坤地理服,恐怕早就被扯得破衣烂衫了。
沧海州刺史百尺楼府中无妾侍,只有一帮侍童侍应,都是百尺楼收养的孤儿,最大的书童不过十岁,最小的磨墨丫头才七岁,踮起脚来连桌子上的砚台都够不着。
百尺楼走下堂来,把侍童一个一个从林碧苍身上摘下来,小孩每人啐了林碧苍一口,都跑开各司其职去了。林碧苍不由感叹道:“百尺丞相的洗脑术,才是桂宫一绝,换了城西那帮野孩子,几根棒棒糖就打发了。”
百尺楼习惯性地装聋:“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规矩我懂。”林碧苍举起右手:“堂堂一州宰相,府上连个侍妾都没有,只有一群小小子和小丫头片子,难不成你有那个……那个爱好……?”
“胡思乱想。”百尺楼瞟了林碧苍一眼:“炼气修身是为了超凡脱俗,林道友每天脑子里都想这种东西,气能练好吗?”
“也……能吧。”林碧苍挠挠头皮:“不过比你还是差点,在咱们这一代人中,比你会炼气的恐怕没有了。”
百尺楼合上手中书卷,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昨夜我听见你说梦话,说四月初四有中劫,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碧苍拍手大笑道:“看看,图穷匕见了吧?这样,白痴丞相,拿纸笔来,咱们把双方知道的都交个底,我也看看你们这些贴身弟子都是怎么准备的。”
百尺楼摇铃呼来侍童,备齐笔墨纸砚,两人手持了版牍。磨墨丫头小雨看着林碧苍一翻白眼,一块松焦差点扔脸上:“自己磨!”回头一边给百尺楼磨墨,一边说:“先生,瞧这个野人连笔都握不好,跟得了鹅掌风似的。”
百尺楼笑笑不做声,林碧苍嘴上可不吃小孩子的亏:“养儿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白痴丞相没教过你,对叔叔说话要用敬语吗?要不是看你脸蛋够肥,早抽你了。”一边冲小丫头又是拨眼皮,又是吐舌头,把小丫头气的嘴嘟的老高,自己不看版牍却也连写不辍,没一会就写完了。
林碧苍写完,随手将版牍朝百尺楼一扔,百尺楼伸手接住,却将自己写好的递给了墨小雨。小丫头使足吃奶的力气,用力朝林碧苍手里一拍,反把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震得生疼,小嘴一扁,百尺楼赶紧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算是安抚一下,把她和另外三个侍童支应下去了。
林碧苍这才捧着百尺楼写的,横看竖看,眉头攒的老高:“白痴丞相写的这都啥呀,字丑我就不说了,按照你们的看法,有点类似于天方夜谭了,老头子四月四肯定是过不去了,赶紧准备后事吧,还有继任大典,我就提前恭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