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师弟亲自上门来找自己的时候,百尺楼立刻意识到,老宗政应该是短暂地恢复了清明,才会让泗水生到百尺楼家找人,小孩儿当联络官毕竟方便,百尺楼家不正是小孩多嘛!
半夜攀登桂宫极顶非常危险,不过对百尺楼而言,就算天气再恶劣,也没什么区别。
俗话说,夜半无人私语时,百尺楼一见老宗政的精气神,便知道正是想要说话的时候,便随着进了通天玄观的内堂,垂手侍座。老头果然劈头第一句就是训斥:“楼儿,你今非。我问你,三年里你治政尘世,世人都说你政绩斐然,应天挂镜,开辟专区,就连成夏京都传闻‘天授一宰相,王朝好兴旺’,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害怕?”
百尺楼恭谨地回答:“老师,我确实因此感到畏惧。尘世修行,更艰难于仙途大道。弟子感觉就像聚沙筑楼,无论是海潮、疾风,还是蝼蚁,都能轻松将它倾覆,终成一场虚幻。”
老宗政欣慰地说道:“觉悟甚高,你可再履尘世三年,以证志向。”
百尺楼躬身行礼:“谢老师支持。”宗政却摆手:“先不必。我还有话说。楼儿你对师门的事情怎么看?
百尺楼望着老师衰老的容颜,字斟句酌答道:“师弟妹在桂宫中各司其职,虽不及尘世礼法那般兄友弟恭,但也自然和谐。”
宗政叹道:“你这么说,我就担心了。桂宫毕竟是为修真界培养逸才之所,过得几年,他们便要被上品门派各个选拔,从此各有归宿,而你却要驻守桂宫,你不感慨?”
百尺楼忽然躬身答道:“老师教训的是,徒儿存了火中取栗之心,对师弟师妹不曾做出表率,尤其是独行修炼,徒儿心中不曾考虑后果,抱有侥幸心理,假如师弟师妹真有遭遇不测,徒儿也难逃责任,从今以后,再不敢了。”
宗政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各自历练,都以为自己行事老道,颇得四平八稳之要旨,其实在修真界的上位者看来,差的很远,根本不值一提。那么,这些上位的大贤大哲们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弟子都秉持一副任其自然的态度?因为你们无论怎么做,都不出他们的意料之内,这就是少年修行的一条必经之路。
百尺楼态度更加谦恭:“徒儿以为的独当一面,少年老成,也只不过是着力模仿的表象,虚幻之极,徒儿时时省身,以期破妄破幻。”
宗政沧桑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楼儿,你现在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桂宫的责任你不能放手,尘世万象终属虚幻,仙途才是你落叶归根之所。我纵容你们按照自己的性子历练,是有一定时间限度的。”
百尺楼垂手不答,老宗政又说道:“楼儿,我还有些话,是讲给你听的,你对松岑的偏执太重了。”
“老师,请原谅徒儿欺骗您。”百尺楼终于按耐不住了:“他不是二师弟,只是和二师弟形神有八九分相似,令人难以察觉。他的真实身份是……是三神山人的遗脉,名字叫做凌彼苍。”
宗政说到这里叹气道:“楼儿,有些事情你不能洞悉前因后果。他确实是你二师弟,恐怕他连自己也不知道。”
百尺楼情绪忽然激亢起来:“就算他是二师弟,也可能是凌家的某个灵魂夺舍了,他的性格中有与二师弟截然不同的成分,不可能是原本的二师弟!”
宗政笑道:“松岑桂宫惨败,五藏全破,又被家族除名,负气之下独自流落南中,一路艰险异常。但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前辈修士的隔世遗产,现在你二师弟所用功体法门,鬼神不能蹑其踪,这你知道吧?”
“老师您这么说,是指天机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