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傍晚,太阳也好似劳累过度般,涨红了整张脸,没了午时那般盛气凌人,它向着这万物宣布我气撒完了,今天先饶了你们。街上的人,水沟里的鸭子,屋檐下的狗,也终于能抬头小心翼翼的瞄一眼那万恶的日头。刘独孤正是行走在这街头上的一员,他一边擦汗,一边抬头看看西边靠在山侧的红太阳,口中骂着本地流行的脏话。
刘孤独人如其名,孤僻,内向,独来独往,他不合群朋友几乎没有,从大学毕业差不多三月了,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又不想找家人或者以前的同学帮忙,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早睡醒吃完饭就离开家门,到了日落則回家里,认识他的人会知道他是在找工作,不认识的人就会觉的他就是个混街头的,现在他又混了一天了也该回家了。
宁城北区富荣街24号,这是刘独孤的家。刘独孤经常在想是不是老天在和他开玩笑,富荣街多吉祥的名字啊,可好笑的是,它是宁城最大也是最破旧的平民聚居区,坑坑洼洼的小道,里面积着黑黑的水,谁也不知道是水还是尿,街边立着几根电线杆,上面的电线这几年随着人口的增加已经是密密麻麻相互交叠缠绕,垃圾堆在电线杆旁边,早已经淹没了小半个杆子了,路上随处可见粪便,有人的,也有狗鼠鸡鸭等等等的。
刘独孤似乎习以为常,低头走在不足一米宽的巷道上,这样的路他走了近20年,他想他自己已经麻木了。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他笑着应了声,他没去注意和他打招呼的是什么人,也没留意那人和他说了什么,好像是说“独孤啊!又去找工作了,找到了没”似乎还夹杂着笑声,但这一切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很饿很累了,想回家了。
不知走了多久,浑浑噩噩间他看到了一排排只有3-4米高,相互挤着,压着的小房屋,这样的房子无论近看还是远观,都是说不出的压抑。刘独孤立在屋前看了一会,走向最中间那小房里,开门进去,随着吱呀一声,抬眼可见屋里的一切。
30多平米空间,硬是用木板隔出四片区域,两间房间,还有两区域是厨房,洗手间,一间房间稍微大点,但设施只有一张床,一衣柜,一桌子,那是刘独孤父母住的,还有一间就只刚好放一张床,两边墙上订着多个钉子,钉子两头绑着绳子,平时挂衣服之类的。这是刘独孤的房间,他一开门就直扑自己房间,鞋也不脱倒头就睡。
天渐渐暗了,不知是被热醒,还是饿醒,刘独孤坐了起来,呆呆着,无知的人以为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好半晌,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他低声骂了声,“我去,饭还没做呀”,他爸妈快下班回来了。
刘独孤的爸妈在宁城南区码头干活,宁城靠海,渔业发展的有声有色,大部分北区人都会跨过半个城市跑去南区干活,其中就包括刘独孤爸妈,因为南区距离远,他们几乎都是早出晚归,因此家里的晚饭,都是刘独孤做的。
刘独孤打开有些年代的冰箱,看了看里面,有些愣神,许久也只得叹了口气了,里面几乎都是空的,和他口袋一样。
关了冰箱,在拥挤的厨房找了会,终于他找到了食材,两个鸡蛋,两根葱,他又在墙头取下了块发霉的腊肉,简单的冲洗下,就这样匆忙的炒了两道菜,等着他父母回来。
刘独孤的爸妈,宁城百万人口中,用市井流传的话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类人了。他们都是没上过学,为人质朴能干,虽未有多少文化,但靠后天努力也能认得些字。两人都近50岁,白发也占领了半头区域。长年风吹日晒,脸上早已布满岁月的刻痕了,两口子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对这个独生子,却不曾亏待。
在独孤小时候,他父母想給他起个好名字,为了长大能不被别人看不起,他们一直秉持着一个信念,一个好名字,能影响孩子一生。于是找了街头一个“半仙”问了个名字,取了个“独孤”二字,如获至宝。至于半仙说的这二字的含义,他们现在记不清了,只说半仙取的一定是好的。
他们常说别家小孩有的,自己小孩也要有。也正是父母有这念头,刘独孤才能一直读书到大专毕业。对于名字,刘独孤没什么抗拒,只是刘独孤每天路过街头那个算命摊,都忍不住想进去揍那位半仙一顿,掀了他的摊子,不仅仅因为名字缘故,最主要是因为长大后知道这位半仙要了他爸妈200块钱,200块自己爸妈要省吃俭用许久许久。
晚上八点半,刘独孤爸妈带着一身鱼腥味,进了家门。刘独孤妈妈名叫曾小爱,进来后口中嘟囔着,声音虽然不大,但一直重复着:“今天码头老板給她少算了5块钱,唉”父亲刘阿永则只是抽着烟,没有说话,后来烦了,才喊了句,曾小爱这次没继续说了,只是脸上的不悦与愁苦久久没有散去。
刘独孤叫他们二人吃饭,这时两位劳累一天的父母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儿子身上。母亲曾小爱问:“独孤,今天工作找的怎样”,父亲也看着刘独孤,刘独孤回了声:“还没找到”就埋头扒饭了,曾小爱和刘阿永也沉默了会后,曾小爱开口说:“呵呵,没事没事,明天接着找”,刘阿永吸着烟说:“实在不行,就去南区码头,我去找陈老板问问有没适合你的活干”刘独孤停了停没有说话,饭桌三人也再没说话,彼此陷入沉默。
只是晚上睡觉时,刘独孤隐约可以听到父母小声说话的声音,那是在担忧他的未来。是啊,他的未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呢,每当夜深人静时,自己总会苦恼将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