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菇人大喜,来不及调匀呼吸,也用投矛抵住鳅祈下巴:“快……让他们……别上来!”
“你果然是奸细!”鳅祈拧着脸怒斥小山,但他也并不敢动,冷笑道:“你们跑不了的,下面都是人,就算杀了我,你们也死定了。”
小山一把抢过鳅祈的权杖,眼看楼下的卫士已经冲了上来,只能用刀抵住鳅祈。采菇人较为冷静,对小山使个眼色,两人把鳅祈拖向高塔的远端海面上方。
“没用的,海边,已经结冰了……跳下去就是摔死。”鳅祈呵呵冷笑。
“找东西先砸开就行了。”采菇人说罢,一扬手,就把鳅祈扔了下去,然后朝小山使个眼色,纵身跳了下去,小山回头一看一群祭司卫士、海民已经冲上顶层,小山一咬牙,也跳了下去。
卷尾跳蛙跟着往下看一眼,不敢跳,回头却看见疯子也冲了上来,大喜,嘶嘶叫到疯子脚边,揪住疯子的裤脚儿。疯子低头看一眼血淋淋的跳蛙,犹豫了一秒,转头拨开人群,向塔下跑去。
众祭司卫士冲到塔边儿,看着黑沉沉的雾气,没人敢跳……
单声号角响起,港口一片混乱,海民们大声呼喝,踩着薄冰碴子纷纷登船。胖祭司被手下搀扶着,捂着伤眼走到战船底下,仰头向正在喝酒的战士头领、猎人头领下令:“你们快去潟湖出口封锁,禁止任何人进出。”
“发生什么事儿了?”战士头领和猎人头领相互搀扶着,醉醺醺地问道。
“采菇人刺杀大祭司,现在掳走了大祭司,他们跳海了。我们去查海面,你们封锁出口,遇到格杀勿论。”
“是,我们马上过去……”战士头领和猎人头领大惊失色,酒醒了一半儿。
“对了,那个叫小山的,是采菇人同谋,格杀勿论。”胖子祭司咬牙捂住伤眼,血仍然透过绷带流下来。
战士头领连忙转身吆喝手下划桨出港,但眼前一片混乱,祭司卫士们在胖子和瘦子祭司的带领下争抢着筏子向潟湖,他们大声喊着:“注意水面……格杀勿论……他们跑不远的……”
将将航行出码头区,只见黑雾中一艘通体漆黑的大船横着闯了过来,一路撞翻了几只木筏子,落水的众人一阵怒骂,却又都收了口,那是著名的不祥之船——茧人船。
“回来!回来!臭小子!”黑蒙蒙的的雾气中,飘来半个霾母虫丸子,上面捆着茧人船长。战士头领一看,二话不说跳入水中,掏出刀子,想割断绳索救下船长,却发现绳索绑的松松垮垮,抓几下就开了,他和茧人船长一起游上战船,猎人头领扔给他们两个毯子。大声叫:“别停下,快去封锁潟湖。”
雾气中,刺骨冰凉的海水中,鳅祈大人头破血流,神情恍惚,想必是他第一个落下成为破冰者。采菇人身上又冷,伤口又疼,上牙下牙不住打架,吐字不清地下着命令,让小山蹬水。小山也冻得嘴唇发青,但顾不得那些,只是拽着两个人向着潟湖中央猛力蹬水。
“向潟湖中央去,我的人……我发了信号……他们会在那边接应我们。”采菇人躺在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们……逃不掉的……你手下,早完蛋了。”鳅祈冷笑着,恶毒地说:“一会儿……我就……活剐了你们两个。”
“在那之前……我就……先宰了你。”采菇人掏出短刀,无力地比划一下。
小山不理他们斗嘴,一心向前游,但由于带着两个累赘,体力消耗太快。
雾气昭昭的水面上,祭司们带着手下在水面上布网式搜寻,每个筏子前头都站着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根长杆。
战士酋长和茧人船长把自己用力裹在海象皮毯子里,猎人头领带着一大罐子酒来,每人一杯。
“怎么?你的船被那个残废抢了?”猎人打个哈哈,打趣老战友是他的最爱。
“不是疯子,他跪着求我,让我去救小山,我没答应,就被那两个小子绑了,扔到水里了。”
战士头领撇他一眼,哼一声,说:“明天救回鳅祈还好,要是让他们跑了,你可很难收场。”
“所以你们得给我证明啊……”大船长嘟囔着,和老战友干杯。
“没想到他们还真是采菇人的奸细,我原来不信的。”战士头领疑惑地说。
“这个真不是,小山应该是刚好赶上了。他是看她妹妹感染了,有点儿气不过,想去找鳅祈大人报复,我一眼没看住……就这样了。你们知道,再加上之前乸乸的事儿,疯子的事儿……那孩子想不开……然后船上的孩子,原来是奴隶的,要不是茧人船当时没有水手,就被卖掉了。”
“这个我记得,当时乸乸本来说收纳他们的,后来鳅祈大人没同意,他们的家人还是被卖掉了。”战士头领给战友们满上酒,看到猎人头领给他递的眼色,便不再出声。
“说起来,这些孩子都可惜了……”茧人船长叹息道。
“是啊,小山要是当了猎人,应该是把好手,谁能想到燧石刀那家伙能生出这样的孩子。”猎人头领感慨说。
“不奇怪,那也是乸乸的血脉……”战士头领怀念地说:“不过,那燧石刀,哦,那疯子也够能忍的,要是我,可能早死了。”
“是啊,我也挺佩服他,所有岛上的孩子都喜欢他。可惜了,茧人船也没了。”大船长望向深邃迷雾,不由叹息。
“我们哥儿俩昨天还说要跟茧人船去茧人山呢,这下好了,你船都没了。”猎人首领打着哈哈。
“反正明天,我们可能都要去茧人山了,听说了吗?要打仗了,这次是对采菇人,没想到他们今晚先动手了。”战士头领有些兴奋地说。
“那好,咱们又能在一起打仗了!多少年了……”三个人兴奋地举杯相互祝酒。
小山完全透支了体力,只靠着最后一口气,一下下蹬着水,他知道再过一会儿,三个人都会冻死,或者淹死,或是被抓住,但哪种死法更好?他不知道。他死命拖着的两个人都沉默好久了,他们呼出的哈气越来越弱,也许应该扔下他们自己走,但小山固执地继续向前。
忽然,前面哗啦一声,一个年轻的海民手持长杆站在木筏前头,他看见小山,大惊失色,他就是小山猎海象时那个爱讲故事的搭档,他苦着脸犹豫片刻,向小山做个沉下去的手势。小山会意,咬牙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下,向另一个方向潜水游过去。
那小伙子回头大声说:“再往前,往那边去看看……”木筏从小山头顶越过,消失在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