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海上之囚(上)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闪烁的极光逐渐消退,海面上,偶尔会有一两只燃灯水母或霾母虫幼虫从海面升腾起来,充气,抖动,逐渐飘飞上升,消失在谜一般的天空深处。
希乸家的尊者,曾经的大游侠7叔(当他出任尊者不在外出游侠后,已有新的7哥作为继承)独自乘坐鲸骨做龙骨的海象皮筏离开盲鲨水道的主岛盲鲨岛,顺流漂进希乸家控制的外岛-赤螺礁群岛中,直下最偏远的破底暗礁,这里是他们承诺给采菇人的据点儿。临近岸边,停住筏子,他掏出哨子吹了四声。等到对面传回哨声,他才用滑动舵橹,靠岸。
暗礁上用鲸骨支撑,搭建着十几个歪歪扭扭的高脚屋,屋顶装饰着骷髅,骷髅头顶插着风标,屋檐下是一串串贝壳的风铃,这是采菇人的标志,让误闯的不速之客尽快转身逃走。
岸边传来一阵雨声,四个女性采菇人抬着肩舆款款而来,肩舆上面罩着羽纱罩帘,里面正是采菇人的大巫师,赤螺礁的采菇人头领。
“柒叔你好,今天前来有何赐教?”采菇人带着狭长的面具,上面画着一株捕羊草,草上的棘刺是她的守护图腾,因此,她被叫做棘刺。棘刺的声音清脆但坚定,像是尖刺划破皮子的流畅。
“大人,我前来是抱歉的通知你们,我们希乸家经过讨论,决定遵从潟湖乸乸家鳅祈大人的命令,我们已经派人出发前往潟湖参加海民大会,而会议的内容相信您也早有耳闻。因此,我们希乸家决定遵从鳅祈大人的要求,请你们尽快离开赤螺礁。”
“赤螺礁是一百年前采菇人治好希乸家十名尊者重伤的报偿,你的祖先曾经发誓守护赤螺礁的采菇人,并且,我们一直帮你们治疗伤病,与你们并无任何争执。”
“您说的我深表同意,这也是我今天前来肯请谅解的主要意图。但希乸家和乸乸家原出一系,而希乸家也一直希望盲鲨水道上的海民能够团结一心,这是世世代代希乸家的游侠在海上战斗的意义所在。因此,当我们看到这一希望,因此采菇人对我们的帮助虽然重要,但小义应当遵从大义。对于祖先之前许下的誓言,我们深表遗憾,风海无常,潮水有信,我们恳请你们的谅解,并请你们尽快离开,以免我们之间不得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哈哈哈……都说希乸家的游侠言出必行,看来也不可靠。”
“如果你们仅仅行商、行医、祈禳甚至贩奴,我们希乸家都会用生命捍卫你们的权利和安全,但豢养海盗、组织季风杀戮祭和大瘟疫减丁这样邪恶的事情,我们决不能接受。”
“我们行商、行医,海盗也是我们不得不打交道的主顾,这谈不上豢养关系,我想海盗也并不同意;而季风杀戮祭是天神的献祭传统,希乸家也以坚持传统而在盲鲨水道广受尊敬不是么?至于大瘟疫,我到想知道海民为什么加罪到我们头上?”
“我并不是和您一论短长而来,而是向您传达希乸家海侠公屋的决议,而这一决议必须得到执行。”
“我们有多长时间必须离开?”
“鉴于我们之前的友谊,和您愿意离开的谅解,我们将给你们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包括你们搬家所需的经费和人力、船只。至于时间,我们希望越快越好。”
“好的,我们会越快越好地离开。”棘刺给手下侍女一个手势,那侍女将几个黑色罐子交给柒叔,棘刺说:“这是你之前拜托我们制作的药膏,可以缓解风湿或菌钉发作的疼痛,我已经做好了,请你们珍惜使用,我看这是最后一批草药膏了。”
“非常感谢了,我会牢记您的美德。”
“至少,采菇人遵守了承诺。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希乸家就会发现,跟随潟湖的疯子们,与采菇人为敌的决议,会是多么糟糕的策略。”
“我希望您的大首领能倾听我们的建议,开放水域自由通航,和我们一起打击海盗而不是资助他们,并改变季风杀戮祭的地点,让茧人山真正成为海民的圣山。”
“我不认为驱逐、冒犯和违约能换来我们大头领的仁慈,柒叔,愤怒飓风将摧毁你们海民的高脚屋,而据我所知,这在盲鲨水道上,发生过很多次了。”
柒叔叹口气,向肩舆垂帘上的采菇人头领再次致意,并再次感谢手中的药膏,道辞转身驾皮筏子离开了。
棘刺目送柒叔离开,沉声对手下说:“胡刺昨晚的消息没错,海民开始集结了,迅速传信茧人山,希望大师能有好的对策。我们在这儿再等两天,胡刺很可能逃回来,他身边有十几个好手,我想还不至于等着我去救他吧。”
胡刺醒来,感觉伤势控制住了,但体力还是不好,摇摇晃晃的走出船舱,站在船帮上向海里撒尿。
“我们海民不在船头解决,去船尾,这也是个忌讳。”小山早已醒了,正在船尾摇动舵橹。
“你们忌讳太多了,我可记不住。”胡刺尿完,蹲下撩起海水洗脸洗手,然后在皮袍子上擦干,精神为之一振:“得弄点儿吃的了,饿了,你饿不饿?”
“船舱里有鱼干和蘑菇面包,很充裕。”小山专心摇橹。
“你们海民吃的叫什么玩意儿……”胡刺伸个懒腰,从随身的行囊中找出象牙鱼钩和鱼线,又在朽坏的船帮上用短刀剜出几条船蛆,掏出一个海螺做坠子,顺水扔到海中,不久就吊上一条刺鲈,他想想,看看小山,就又耐心吊了几条上来。
这时,钓鱼的动静唤醒了鲸背和鲸脸,两个小伙子走上甲板,不屑地看看小鱼。觉得个头太小了。
胡刺笑着说:“这是我们在湖水里面弄鱼吃的办法,在海里更容易,你们瞧不上这么小的鱼吧?”
“老头老太太才弄这种鱼,我们用这个……”鲸背晃一晃手中的鲸须鱼叉。
“大鱼并不好吃……”胡刺说着,又钓上一条:“海象肉就简直不能吃。”说罢,胡刺走上船头,拿过一张厚海象皮垫儿,上面铺上一块海象肩胛骨,在上面对上海藻和刚刚从船上刮下来的木屑,掏出两把短刀,一下下升起火来。鲸脸喜笑颜开地跑过来:“你要生火烤鱼吧?我也会,来给我试试。”
胡刺意外地看着鲸脸笨拙地升起火来,而鲸背也有模有样地把鱼挤出内脏,穿在长矛头上,不禁笑起来:“你们是海民吧?不犯忌讳吗?”
“疯子教我们的,有机会,我们也会尝尝鲜。”鲸背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