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人山,漂浮的船只残骸上海民战士的尸体被螃蟹和大王具足虫啃食殆尽,被肥硕的鳗鱼咬住皮袍子的衣角,一下拖下残骸,海民战士的骷髅冒着泡沉入海底。在茧人山背面的海床,一只盲鲨早就等在礁石后面,陡然发动,一口就将肥硕的鳗鱼一口咬断。然而,血水中,钻出一只电鳗,冷不丁钻到盲鲨肚子底下,发出一阵电流。盲鲨被电晕了,抽搐着坠向海底,而几只电鳗冲过来疯狂啃食它们的的猎物。
鲨鱼的残骸不断掉下海床,而在海床上,一个人抱着巨大的一块石头,缓慢地走向燧石刀当年发现的暗道,那里已经堆了一个大石碓,他把石头垒在那里,石碓上插着希乸家8哥和13哥的投矛和双刀(以及别的希乸家武士的武器),而采菇人胡刺的头冠在压在石头坟上,这座石坟彻底将隐秘的入口封死了。而进行这一水下工程的人,正是同样参与了茧人山大战且吓疯了的海民战士——盲鲨水道最棒的潜水好手达坎家的达诺。
茧人山巫妖洞穴门口狭长的地狭上,大巫师香夭拖着伤残的身体缓缓走向码头,棘刺领着闻讯前来归附的采菇人海上各个据点儿和商队头领们默默站在一侧,等待香夭恩威难测的发落。
另一侧,乸乸家的猎人头领——已经成为新的战争酋长,带着茧人船长走在前面,而把中间更尊贵的位置留给希乸家的重新披上战袍的七叔,在他身后希乸家的海侠看起来尽管一个个面色幼稚、身体纤细,但仍然能有坚毅的神情。后面,面色狐疑地跟着暗涌岛达坎家、近海涂山家、北海农坎家的各部长老,而东海远地群岛的依坎家则没有代表出席。
采菇人一众自香夭以下,全部头戴高冠,脸覆面具,香夭客气地请带头的七八位尊者团坐在绿娥待客的亭子中央,棘刺吩咐手下健仆奉上清水,随后侍立在香夭身后。
“大巫师,好久不见,很高兴再见到您。”七叔率先客气地打个招呼。
“我也是,七哥,那些旧年月还真是令人怀念呢,不是吗?”香夭面具背后似乎是一副亲切温和的笑脸。
“是啊,原本大海已经是年轻人的波浪了,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所以我也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七叔轻叹一声,忧虑地看向他带来的十八个毛头小子。
“掀翻大师这座山,不可能没有代价。大师带走了这片海最精锐的血气,但留下的,还要好好生存下去,不是吗?”
“您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七叔不禁探身向前点头致意:“大师升天之后,我们应该努力一起重新复兴盲鲨水道。”
“最后的幸存者——达诺目睹了大师被博比特龙带回天上。他也许正和神子(霾母虫)一起,在天上看着我们呢。”香夭手指不远处半空中,极光闪动处,巨大的浮游生物。
“本次不幸中的大幸——虽然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毕竟您重获自由。而我们海民发起这次战争的之不得已的初衷——我们之所以不畏牺牲,是因为我们希望……”七叔和各部落尊者长老交换了眼色。
大家点头,一起说:“我们希望开放航道商路;开放茧人山,并建立七日圣堂;并废除季风杀戮祭。”
“哈哈哈……”香夭笑了起来:“看来我这个老婆子真是碍了各位英雄的眼。这是催我搬家呢?还是催命呢?”
“请您不要误会。”七叔连忙摆手。
茧人船长却没好气地说:“不是误会,死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这个。还有一点,请你们把达诺、疯子和四个孩子和茧人船还给我们。”
香夭转头用面具上空洞的黑眼睛乜了茧人船长一眼,发笑说:“这个倒不难,那疯子尽管可恶,我本想碾死他,可既然你开了尊口,我可以放他离开,还有船上那个快死的女孩儿。还有一个小孩儿我从没见过。至于你说的达诺和另两个孩子,我想他们要走的话随时可以走。毕竟我现在这个软弱的样子不像有什么能力留住他们,不是吗?”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这次双方算是联手取胜,我们对胡刺,还有这位尊者(指棘刺)深表感激。”猎人头领示意茧人船长不要再说,他出面打个圆场。
“你这话说的还有几分良心,不是胡刺,你们不是已经逃往南海了,就是已经死在洞穴里了。”棘刺按着刀柄,死盯着希乸家的七爷,她仍然为死在赤螺礁的手下耿耿于怀。
七爷尴尬地躲开棘刺锐利的眼光,对着香夭客气地说:“茧人山就是航路的中央,说白了,开放茧人山就是开放航路。航路一开,不但海民,你们采菇人也能壮大,贸易何必都垄断在采菇人手里呢?至于季风杀戮祭,在海民中间口碑太差,荼毒整个水道,作孽不小。”
香夭不置可否地转头向七叔,面具后发出隐隐的笑声。
七叔清了一下嗓子:“为表示歉意和长期合作的诚意,我们希乸家将继续提供赤螺礁为各位采菇人的驻地,并承诺为你们提供保护。”
棘刺不等香夭表态,愤怒地对七叔说:“赤螺礁?还承诺保护?我们要是不去呢?”
“那么广阔的大海,无垠的大地,广袤的森林……都可以是你们的归宿,如果各位离开,我们绝不主动攻击你们。”猎人头领诚恳地说:“并且,我们可以提供你们需要的一切寄养或任何帮助。”
“混蛋!”棘刺暴怒,当众骂出声来,却被香夭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
香夭似乎仍在微笑,叹了口气:“哎……我也残疾了,她还小,也不懂事。看来我们孤幼伤残的,确实保不住茧人山了。我们交出茧人山,航道自然就畅通了,季风杀戮祭这样的买卖,自然也就做不成了。”看着眼神中透出贪婪和得意的海民们,想要淡淡一笑,转头向棘刺说:“去,把鲸脸、鲸背和达诺找来吧。”
棘刺略一躬身,压着怒火,气呼呼地快步走去。
香夭目送几次走远,把面具后的目光收回来,对着海民们说:“可能我是咱们中间最能体会大师恐怖的人,而比大师还恐怖的,可能就是人类的贪婪。盲羊赶走了獬豸,换来的是满天的牛蝗。你们海民不过是侥幸赢了,真的要对采菇人赶尽杀绝吗?”
“不,不,不,我们绝没针对您的意思,只是……”七叔连连摆手。
“既不聪慧,也不凶残,只有贪婪,我真为你们剩下的海民所担心。”香夭呵呵哂笑起来。
茧人船长大怒,腾地站了起来:“你说话小心一点儿!”
香夭毫不退让地说:“怎么,这就要动手了啊?”
猎人头领拉着茧人船长坐下,也对香夭劝诫道:“我们自当遵守诺言,但也请您不要总是戏弄我们。”
“七哥,我还真是怀念当年那一批老人儿,算你一个,螃祈算一个,乸乸算一个,那些海民风采不在咯,那时盲鲨水道上英雄辈出,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香夭的面具在海民脸上一一看过去,空洞的眼光却让每个人心中一凛。
“是啊,时代变了,大师也升天了,我们也该给新人腾腾地方了不是,我保证,赤螺礁一定……”七叔诚恳地邀请香夭,却被香夭忽然打断了话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