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极乐岛和地狱岛(3)
而小山在巨大的水花中几乎晕厥,海水中随着鲸鱼的坠落和下潜泛起巨大的湍流和泡沫,似乎要将小山拽进深海无穷的黑暗之中。小山海民的基因驱使着他小口吐着气,拼命向上蹬水,这短短的几分钟,漫长得仿佛他的一生。是的,不放弃希望,继续挣扎,就像那个疯子一样。但终于,重伤后的肺里的空气没有了,他终于忍不住在水下吸气,于是大口的海水呛的他几乎昏厥。
但一只手把他从海中提了起来,稳稳地放在木筏子上。小山吐出海水,捂着受伤的胸口,劫后余生地喘息着。他却看着面前一个满脸堆笑、卷尾跳蛙似的采菇人。惊疑不定的小山握紧短刀,却见那个采菇人恭谨地将他原来的战甲虫犄角手柄的短刀掏出来还给他。小山诧异了,面对毫无恶意的对方,恍惚中接过了短刀。
那个采菇人赔笑说:“我是您的仆人,我叫醮檀。”说罢,他看看四周,拿出铜笛,吹了几下,水中,战士头领(现在是醮檀的采菇人傀儡)从水底冒出来——他居然在湍流中还找回了高冠面具。他爬上木筏,和另两名采菇人傀儡一起撑起筏子向前驶去。
“我叫小山,谢谢你救了我。”
“那是应该的,您能独自和神子战斗,可见您确实是上面选中的人。”
小山这才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向着霾母虫的方向关切地张望。
天色渐晚了,天边远处,重伤的霾母虫急速上升,大皮匠看着原来越远的海面,咬紧牙关,奋力一跳……
天色渐晚了,天海的另一边,大船长把熏鱼干撕开,一半儿塞到嘴里,一半儿递给卷尾跳蛙,让它喂给疯子。疯子吃着鱼干,忽然转身向海面,海面上一只幼年霾母虫正再挣扎着想要脱离海水飞升到天上。
“看,神子在准备升天呢。”疯子嘀咕着说。
“是啊,又一只。每次看这个,就像看女人生孩子那么费劲。”茧人船长皱着眉头,但又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它是海神的孩子,所以这也算是海神的生产吧。”疯子还是嘀咕着说。
“如果是生产,那是遇到难产了。”茧人船长不看了,坐下来专心吃东西:“这不是第一次了,它升不上去,就会死掉,一会儿,盲鲨就会来吃掉它的。”
“霾母虫挺好吃的。”疯子开始发疯了,茧人船长却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搭话,随着疯子自己念念叨叨:“烧过的霾母虫可香了,满潟湖都是好吃的,不过那可真恶心啊。我看它升不了天了,天色越来越清明透亮了,所以它飞起不来了。知道吗?有时候,我都看见星星了,有的星星还会动,一闪一闪的,从我的头上过去……啊,可美了。”
暗夜中的海面倒映着天上的极光,远处似乎正在下着暴雨,偶尔的闪电勾勒出远方不知名的火山岛的倒影。这片水域以无数的暗礁和盛产死亡螃蟹闻名,也因为贫瘠的海产而鲜有人至。醮檀却在暗礁和乱流中轻车熟路,不时用铜笛驱使着傀儡人用长篙撑开水面下的暗礁,避免搁浅。采菇人等天色完全黑了,从水罐里取出燃灯水母,挂在每个人肩膀上,燃灯水母发出蓝色的荧光。快筏在荧光的照耀下灵巧穿行,既美丽,又无比诡异。小山不时偷瞄一眼坐在他身边的醮檀,这个谦恭谨慎却高深莫测的瘦子,似乎就是大皮匠跟他说的,扭转了盲鲈口战局的恐怖傀儡师。
“那个,请问……”小山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您尽管问,我不敢隐瞒。”醮檀颔首答话。
“前面那个人……原来……是我们家的战士头领吧?”小山指着傀儡人发问。
“哦,原来你是乸乸家的。”醮檀又打量了小山一下,接着说:“你说的不错,他生前是乸乸家的战士,死在盲鲈口之战了,我复活了他,所以现在他是我的仆人,当然,也就是您的仆人。”
“这……怎么可能?”
“这算什么?在我出身的荆棘沼泽地,那里的采菇人大师,也是我启蒙的师父,他有整个一个活死人王国呢。”
“这对死者是不是不好?”
“我只是用了他的身体,他没有灵魂了,只是我的工具。他身体很好,让它腐烂了,不是很可惜吗?”说着,醮檀拿出一块熏鱼干,恭谨地双手递给小山:“您也饿了吧,请吃一点儿。”
小山确实饿了——在鲸鱼背上的日子里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而且也不能拒绝眼前这个笑脸人的好意,于是大口吃了起来。
醮檀微笑着说:“譬如这鱼也是一样,好好炮制的话,尸体比活的时候用处还大呢。”
这话让小山反胃,却也不知如何反驳。他放下鱼干儿,尴尬地看着醮檀。醮檀却仍是找就缓缓地说:“这是采菇人的傀儡术,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教给您,这对别人可是个不传之秘,是采菇人中最高阶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