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出酒节(奴隶营)
第一节:克苏恩的大地
季风来了,温暖湿润的季风推动霾母虫向西北迁徙,巨大的半神漫步在无边的海上。大海在风雨中,帮助半神的行军鼓噪声势,风浪前赴后继地冲向陆地。将无数时代的痴人说梦拍碎在暗礁和死火山岛上——变成虚空的泡沫和消失的喧哗。而海的喧哗日夜不歇,仿佛急切地呼唤着潜行在海中的英雄,再次现身并掀起滔天巨浪。
顺着季风和洋流,越过大海,是克苏恩同样无边无垠的大陆。一缕阳光透过克苏恩厚重的云层,穿透絮状的尘埃和水汽,投射在海岸边的巨大礁石上。礁石上站着一个白袍老者,他扯开胸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肋骨——让阳光照射上去,他极为享受阳光带来的温暖。在他身后侍奉的一个胖子和八名睿智的僧人——他们都身穿暗红色的长袍,袍子上镶嵌着黄色的滚边儿,但除了胖子袍子上垂挂着华丽的蠡贝和彩珠装饰之外,别的僧人都干净而简朴——他们就是克苏恩野望平原上八个农业民族部落的酋长和海港蘑菇集市的胖市长——他们被称为‘少司命’,而老者就是平原地区的‘大司命’——克苏恩平原地区的部落联盟首领——库斯乌姆*木师龙(通常被称为木师龙家族的库斯乌姆,以下同)。
老者晒饱了太阳,睁开眼对手下九位少司命说:“你们知道么?真是好笑的事情,阳光是个暖和的东西,可阳光越多,天气却越冷了。”
“是云层变薄了,热气和水汽都散掉了,我的大人。”胖市长(特鲁法*木师龙)陪着笑回答说。
“是啊,传说木化石之战前,霾母虫满天都是,它们吃光了云朵,导致阳光也照射过这片岩石。”老者忧虑地说:“因为冷,所以人类发起木化石之战——就是要一个用火的自由。然后满平原和山林的大火,杀死了无数霾母虫,也烧尽了天空,烟火升腾,云层就又厚实了,而从那时候开始,转眼一百年过去了。”
“大师……我们的斥候在西部边区又发现了大片……的毒草花,这些花朵已经蔓延在牧区的地衣草原——几乎无……无处不在了,下面就要侵入蘑……蘑菇田里了。”一名年老的少司命——来自南部与沼泽区交界处部落的酋长——特米特*木师龙,略有结巴的老者如是说,并从怀里掏出几支干花标本想递给大司命过目。
胖市长一把抢过他堂叔手中的干花,尽量举远一点儿,离开上风口,放在下风口用石头压住:“哎呀,叔叔,这东西还是不要拿过来嘛……万一有人中毒就麻烦了。”“这……我已经烘……烘干了,人吸入它最多就是感……感冒……冒而已,而且是不发热的感冒,我发誓……发誓”那老者赶忙结结巴巴地辩解着。
“没有关系的……特米特兄弟,拿过来,我看看。”大司命接过干枯的花束,抬头看看天色,忧虑地说:“天上的云朵被霾母虫吃光了,大地上的地衣被毒草花侵占……预示一个干旱寒冷的纪元要开始了,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饥荒。”他仰头道:“是连天神都要饿死的新纪元呢。”
众位长老听得脊背发凉,胖市长正要接话头儿,却看见手下团防营的队长——一名雄壮的小伙子带着几名手下远远地放下武器,快步走到近前跪下,正拼命朝他挤眼睛,像是有急事发生。胖市长示意他们略等会儿,但他一分神,却被大司命察觉到了,大司命看过去,冲着那团防营队长温和地说:“腔骨啊?什么事儿?不妨过来和你主子回话。”
那小伙子正是团防营奴隶战士队长——也是身为奴隶的雷迪努斯*易杜德斯,外号叫做腔骨。他得到大司命指示,连忙叩首,用膝盖挪近了一些,俯身再拜说:“主人,大师,各位大人……圣僧现在港口交易卷尾跳蛙的场子,说是那畜生有灵性,见了他会跪拜。因此当场下旨意,自此后凡是陆民,不得宰杀食用卷尾跳蛙……现在那些海上来的跳蛙贩子们炸营了……”
“胡闹……”大司命心不在焉地甩了一句,对胖市长问:“豢养跳蛙的屠户也没几个人吧?”
“主人、大师……这还在其次,圣僧打开了海民的肉干儿仓库,抢了肉干儿散给被放走的卷尾跳蛙和要饭的……海民商贩把圣僧围了……涂山家的长老也弹压不住了。”
胖市长觉得事态大了,赶忙请命:“叔父大人……我去弹压一下,保证圣僧吃不了亏的。”
“有无常使者在身边儿,他能吃什么亏呢?”大司命无奈地摇头:“每天不生出几个花样,我都不踏实了……你也不要去,海上最近不太平,对这些海民也不要客气……这样……斯卡特大人?”他点名一名少司命(斯卡特*涂山——是近海以捕捞为生的部落头领,是涂山家在陆地上归附陆民部落联盟的代表。):“你去,安抚住听话的……腔骨……你带人去,不听话的全抓起来……马上出酒节了,少不了用些海民角斗士。”
少司命斯卡特*涂山和腔骨俯身领命,刚要退下,大司命补充道:“你们过去了,让尼欧姆把圣僧带回来,就说我说的。”(尼欧姆*布拉特——白圣僧手下无常信使也就是武僧团的队长和腔骨年龄相仿,他父亲普列乌*布拉特是腔骨上司——团防营的团长人称老团头。他叔叔则是无常信使的总头目——无常领班普列西亚*布拉特。布拉特家族是第一批放弃自己家族,归附木师龙家族的战士,深得大司命信任。)
“是……”二人带着随从,匆匆去了。
陆民码头,百十条大大小小的海船、渔船、快筏、舢板横七竖八地停泊在栈桥两侧,茧人船长收了帆,用长杆轻轻巧巧地将茧人船见缝插针地停到岸边。回头一看,疯子傻傻地站在船头似乎回忆着什么,茧人船长笑道:“疯子,有十几年没再来过了吧?”
“十五年了。”疯子傻笑着回答,他看看昏睡着的姁姁,这个孩子可不刚好十五岁了。
茧人船长系好缆绳,摸出几个蠡贝,四下一看却没人来收钱,皱皱眉,招呼疯子道:“不知道人都死哪儿去了,咱们先上岸,我把你们托付给我朋友,就赶回乸乸家,马上杀戮祭开始了,我得回去帮忙。你们会喜欢的我的朋友的……嗯……它可能除外。”茧人船长瞅一眼爬在疯子身上那只破破烂烂的卷尾跳蛙。
疯子应承着,笨拙地夹起一堆海象皮子把姁姁盖起来,残疾的卷尾跳蛙帮姁姁盖匀称,然后跑回到疯子肩膀上蹲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上栈桥,却听见前面人声嘈杂,似乎还有无数嘶叫声,卷尾跳蛙鬃毛倒竖起来,想逃走,疯子蹭蹭它让它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