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饥荒
第一节：兄弟会（3）
涂山家主母看看醮檀，她忽然悲愤万分，指着海滩上奄奄一息的海民们说：“愿望？我们海民世世代代向海神祈求，不过五饼二鱼……海神如此慷慨，也改变不了，一转身，三饼一鱼就到了蘑菇城市的手里……我们海民就是想活下去而已。”
“哈哈……当家的，我醮檀也经历过海上风吹雨打，你小时候，涂山家三村十三户，现在呢？涂山十三家人数十倍不止，几个村我说不好，棚户早就连在一起了，两千人要靠海吃海，贝壳儿螺蛳都吃光了吧？你说你抱着子孙嘎嘎大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没有饭吃呢？哈哈哈哈……”醮檀大笑着说：“我现在告诉你，盲鲨水道明年一定是好年景，你知道为啥？”看着满面震惊的涂山家主母和斯科特说：“就是因为我奉大师的命令，杀了你们海民一半儿的战士。而他们，本来会消耗盲鲨水道上80%的粮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懂呢？”
“你这个道理，恕我老身永远不懂……”
“你知道在草原上有一个苏族部落，他们是最善战的部落，他们的孩子出生一天后，要在山谷里扔三天，溪水里浸三天，模仿我们先祖在大灾难后面的七天生活，就是赤身裸体在摇篮里冻三天，然后再每天浸入冷水冻三天，活下来的婴儿，才有资格真正活下来。这才保证苏族孩子无论男女，全都拥有最强战士的体魄。苦难对于人类，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拔？”
“醮檀……我永远不会把我们部落的孩子置于饥寒水火，这是我作为部落的乸乸基本的操守，不过今天，我已经破例把我的孙子带上这个蘑菇城市……这就算是你说的战士试炼了吧？”
“是的……而且我保证，涂山家将完成这一伟业……”醮檀得意地说，然后看到斯科特畏惧而狐疑的表情，他凑过去问：“黑龙你昨天看见了？它就是来索要天神想要的牺牲……越尊贵越好。”
“是……那獬豸兽……”
“对了，亲爱的少司命，眼前这一切还重要吗？阳光穿过云层，极光照耀大地，一切不祥已经出现，巫妖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我们的时代必将到来，你们跟着我，没错的。我们一起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吧，赌上涂山家！”
涂山家主母面无血色。指向海滩不断登陆的饥民说：“我们的筹码，都在这儿了。”
这时，他们身后，胖市长的声音传来：“你们如此大胆的吗？”
醮檀一转身，笑着说：“黑龙来了，你看见了，天神正在要求她应得的祭祀，你是选择跟从？还是与之对抗呢？”
胖市长看着满海滩饥饿的海民成群结队地奔向蘑菇城市，他顿时感觉得绝望——蘑菇城市要毁灭了……
蘑菇城市西北部，越过低矮的丘陵区，是一片蘑菇森林。蘑菇树孢子萌发时饱含汁水，生长迅速，有时一天就能伸展一米有余。而蘑菇树进入成年期后，生长缓慢，变得干燥而坚硬，主干的发生丝状崩裂，但崩裂的没根分枝，又都萌发出新的蘑菇孢子丛——更像一种珊瑚的方式在感染了孢子的区域野蛮生长。只有少数蘑菇木能够成材，可以为做房屋的栋梁。而大部分则呈絮状，都是松垮垮的，只能作为棚子的遮盖。而有些细密柔韧的，经过反复浸泡摩擦后，还能纺线制成麻袋，甚至穷苦人的衣服。人的牙齿和肠胃无法消化坚韧的蘑菇木，但盲羊在缺乏地衣的时候，可以啃噬幼嫩的蘑菇木为生，雷兽和青兕则能啃动最硬的蘑菇木，它们会用犄角将整棵蘑菇木拗翻，然后用坚硬的臼齿慢慢啃吃——这时候，整个蘑菇森林中都会响彻咔嚓、咔嚓、咯嘣、咯嘣的巨响。
这片蘑菇森林是木师龙家族的财产，森林四周都竖立着蘑菇木高杆——蘑菇木图腾，是木师龙家的象征。这里是木师龙家族的猎场和木材采集地，只有得到木师龙家特别允许才能进入采集木料或者围猎。而一般的猎人对这样幽深的原始森林都退避三舍，因为不但可能会遇到雷兽、青兕甚至獬豸，丛林深处还往往流传着食人魔和猎头怪的恐怖故事。无论哪个，都不值得孤身犯险。
一般在丛林中常见的，是精瘦的树栖长指跳蛙在捕食各类蜗牛和美味的食腐具足虫，这些狡猾灵活的生物智商比海上的卷尾跳蛙还高，而且由于精瘦所以也很少有猎人打他们的主意——除非是作为宠物卖掉——训练过的长指跳蛙能够从事很多工作和滑稽表演。它们会学着人的样子跪拜和乞讨，因此后来白圣僧下旨不许杀害跳蛙。
而现在树林中，所有长指跳蛙全都躲了起来，只剩下为数众多的黑牛蝗密密麻麻地趴在蘑菇木上，啃食着树干——话说今年黑牛蝗的数量真是特别的多。因为寂静的森林正处在一场狂欢庆祝之中，牧民的高歌响彻丛林，闷烧的烟气带来熏盲羊腿肉的浓香。
颀长已经有了七分酒意，他横抱着胡燃正在手下粗犷的舞蹈中高歌——
越过盲羊森林的，越过獬豸山林的，越过九龙头河的，是大战士的骑兵团。
越过荒野的，越过砾石沙滩的，越过地衣草原的，是大战时的火骑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