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只有一个条件了。”老团头儿一把抓住胖市长的手,目光如电,一字一顿地说:“大司命可以让位于你,你可以辅佐你的儿子当转世灵童。北征的各支部队也可以全部南撤,拱卫蘑菇城的安全。但是,我只要大司命和白圣僧两人性命无虞,他们全部退位让给你和你的儿子就是了。如果你答应,我也可以让位给我的弟弟,反正你们早已有这个打算了吧。”
这时,暗室之外传来阴恻恻的几声冷笑和一个小孩儿的笑声。之见醮檀举着燃灯水母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身后的波尔则抱着胖市长的儿子,正在用一块儿蜂糖逗着孩子,他们的出现让二人神色一变。醮檀笑道:“不行哦……仗一定要打下去哦,那两个欺世盗名的老头和假圣僧也必须要祭天的。克苏恩的大事儿——不过是战争和祭祀——这是神的旨意,也是我们凡人的本分。往后,你的儿子我来教他真的手艺,采菇人的真正把戏。我要让他成为真正的采菇人大巫师,真正的白圣僧。”
老团头儿在栅栏里一时惊怒,并趁机抢过胖市长的短刀,抵住胖市长的咽喉。却见醮檀和波尔脸色不变,笑嘻嘻地看戏。胖市长则朝老团头儿一阵苦笑……他现在也就是醮檀手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傀儡而已了。
同时,蘑菇城的码头区却是一片欢腾的现场。涂山家做东,正在举办夺取蘑菇城的宴会和小弗雷泽就任新的涂山十三家联合部落大酋长的仪式——从此,海上最后一个有影响的大家族也从主母主持的母系氏族转变为战争酋长负责的父系氏族。
码头区的海民货站也在今天再次打开,新鲜采集而来的霾母虫丸子由于农民大都逃亡未归,因此鲜有人过问,而在饥荒期间,最受欢迎的鱼干儿等海产品,也变得有价无市。小山从晌午到傍晚都穿行于其间,用鲸背送给他的蠡贝购买了应急的食物。他原准备立刻就动身去寻找疯子和姁姁,但先后被涂山家的、鲸背和乸乸家的战争酋长所挽留,请他务必参加涂山家小弗雷泽的庆典。小山也觉得夜晚动身并不稳妥,因此答应下来。派斯兄弟跟在他身后,帮他将行囊逐渐装满。这两个兄弟表示愿意跟他一起去南部寻找亲人,但也想加入鲸背的手下,鲸背手下,目前已经扩展到五十多人,而且希乸家的海侠快筏上,还有不少鲸背在藏宝岛救回来的少年牧民战士,这些原本是草原上部落中贵族的长子们,已经渐渐成为坚强的海上战士。盲羊派斯兄弟一路随鲸背等人从盲鲨水道慷慨进军,因此对加入鲸背一伙儿十分向往。
因此,盲羊派斯兄弟意见天色擦黑儿,就开始催促小山去码头中央区去参加海民大会。小山也只好匆匆准备好明天的行囊,随着兴高采烈的派斯兄弟走向码头中央的会场——在斯科特大人立起的八对儿鲸骨立柱中央,摊开八张大海象皮,分别立着涂山家、斯科特船坞工会、乸乸家、希乸家、达坎家、依坎家和北地农坎家以及采菇人茧人山大巫师的图腾标记或者徽章。仪式已经举行了一半儿,小弗雷泽端坐在当中的海象骨马扎上,他已经接过了涂山主母给他的独角鲸权杖,正在接受各个部落和采菇人的祝贺和贺礼,涂山家的则在后面主持着,并一一给与各个贵客还礼。
斯科特带来的礼物最为贵重,是八根上等象牙支撑的宝座。斯科特表示自己控制的船坞区也是涂山家一脉,将听从涂山家大酋长小弗雷泽的号令。涂山家则给与的还礼是一尊用象牙新雕好的涂山家图腾柱,表示欢迎斯科特所辖的船坞区回归涂山家的血脉。
乸乸家带来的是一枚硕大的金珠,用于镶嵌于涂山家的独角鲸顶端,希望涂山家像近海区的灯塔一样,为所有海民的航路指明方向。涂山家则回赠一根同样的独角鲸刺权杖,表示遵从乸乸家在盲鲨水道上的权威,以此可以号令涂山家的舰队为海民作战。
希乸家赠送的是一幅精美的希乸家风格的海象皮甲胄,希望小弗雷泽也能成长为坚强的海上战士。涂山家则回赠了十捅美酒,感谢希乸家的海侠一如既往地为海民行侠仗义。
农坎家照例赠与特产武器-鲨齿船桨,达坎家和依坎家则是大量的珍珠或珊瑚,涂山家则回赠等价的陆上珍宝。棘刺则代表茧人山赠与特殊的疗伤蘑菇粉——但对海民自此完全打通了盲鲨水道的商路表示谨慎的观望。
棘刺最后送上礼物后,得到涂山家的回礼一袋子蠡贝后,便礼貌地告辞,转身就走。迎面正碰见小山带着派斯兄弟而来。头戴棘冠和面具的棘刺立刻站住了,关切地问小山:“听说你要去南部找亲人?”
“是的,我明早一早走。”小山看一眼对面捉摸不透的面具,谨慎地答话。
棘刺一扬手,将刚得到的一袋子蠡贝给了小山,见他有些紧张不敢接,就随手给了派斯兄弟,故意冷冷地说:“拿着吧,你路上大约会用得着。”说完,又指一下在采菇人立柱底下,围坐在海象皮垫子上的鲸背兄弟说:“他们在呢,你去找他们玩吧。”
小山诧异地目送棘刺带着两名健妇走远,却听派斯兄弟兴高采烈地说:“老大,咱们发财了哦!”
几乎同时,乸乸家的大酋长和鲸背都看见了小山,于是都朝他招手,让他过去。小山犹豫了一下,让派斯兄弟过去采菇人的坐毯,自己则先去和当年的猎人头领打个招呼——他对这个多次庇护自己的大叔还是深有好感的。
猎人头领将此行带在身边儿的几位部落里的故人叫了过来,一一相见。里面赫然就有那几个和小山一起参加成人礼的孩子。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远征,看起来全都壮实了不少,但是比起小山这一路经历之后产生的成熟内敛,那些孩子则显得有些木讷羞涩。虽然这些孩子并没给小山的童年留下什么好回忆,但还是让他想起了潟湖岛的一草一木,乃至那个埋着妹妹宝藏的山洞和码头底下堆成的乸乸的珊瑚坟。
“小山……听说你成了角斗场上的冠军了?”大酋长拍着小山的肩膀,高兴地说。
“嗯,可是茧人船长升天了,没有他,我活不下来。”小山知道他们这些远征盲鲨水道的老战士之间有着深厚的情感,因此深感歉意地和大酋长汇报了茧人船长的死讯。
“是,我也听说了。”大酋长摸着自己头顶也逐渐变色的犄角,摇摇头说:“当年远征盲鲨水道的老战士如今只剩我了,哦,还有那个疯子。以后,孩子,以后是你们的世界了,怎么样?跟我回来潟湖岛吧,那里现在不一样了。”
小山笑了笑,脑海里又闪回了冰冷的潟湖和肮脏的愚人帽子。但他心中的阴暗,立刻被大酋长滚烫的大手握住手而驱散了。他抬起头,看着大酋长热切的眼,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碗酒,一饮而尽后笑着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先找到疯子和我妹妹。我听说他们在南部逃荒,我听说那边现在情况遭极了……我明早就出发。”
大酋长点点头,也干掉杯中酒,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嗯,见到疯子,就说我也盼着他回家,整个部落都盼着他回家呢。”
小山听到这里,眼窝一热,默默点了点头。这时,采菇人那边儿的海象毯子上聒噪了起来,鲸背手下的弩炮射手向派斯兄弟发起了挑战——他以一敌二摔跤,如果输了,就输给两兄弟各一套皮甲,如果赢了,那一袋子蠡贝就归他了。周围的大小喽啰们一起聒噪起来,给他们三个让出一个空地儿。小山看过去,之见鲸背举着杯子,笑吟吟地让他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