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见小山一阵风一样穿入长矛阵,挥起黑刀,仿佛一阵旋风——刀刃所及,长矛纷纷折断。
南部士兵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战士打得措手不及,连忙在队长的呵斥下暂时后退,换一组准备再上——反正小山也不过一个人,不难对付。
而这时,团防营队长已经身中数枪,倒在老团头儿身前——他是为了长官用身体挡住了长矛的突刺。他并不认识小山,看着闯来拔刀相助的战士,露出一丝疑惑。小山遗憾地单膝跪下,敞开衣襟,也露出盲羊牙齿徽记,笑着说:“今年,盲羊的牙齿长出来了吗?”
那队长一听,登时明白了,想哈哈大笑,却只吐出几个血泡泡,他扯下盲羊牙齿赠与小山,然后血尽而死。老团头儿一把将小山拉了起来,沉声道:“小心!又上来了!”
南部士兵的长矛阵又是一阵突刺,这边儿又倒下三名巡防营弟兄,但还是被小山和老团头儿、尼欧姆挡了回去。
醮檀和西林则已经气定神闲地观望这场毫无悬念的杀戮,两人呵呵笑着开始打赌那个能挺到最后。醮檀指着小山,也在给西林讲述这孩子有些来历——和他自己也是一路恩怨情仇纠葛不清。这时儿,长矛手再次冲锋,之见小山他们固守的一圈阵地上血光飚起……惨叫连连……
醮檀哈哈大笑,正在得意间,却听耳边一声怒喊:“杀醮檀!”
之见穿过迷雾的平原上,数十名赤子团的恶童在鲸背的率领下,直冲长矛阵,立刻将长矛阵冲散,还留下了几名南部士兵的尸体。而鲸背、鲸脸、龙六儿则各自手持一根鲨齿木桨,一起向醮檀杀了过来。而在后面,特米特在派斯兄弟的帮助下也获得自由,带着手下的几十人抢了一些武器,向大司命靠拢过去。
南部大军、特米特手下、赤子团三方立刻展开混战。
而北边儿穿越浓雾,七叔和乸乸家首领带着百余海民联军也赶到了,七叔还看不清局势,正在发愣,却见手下的十三哥根本不等号令,就带着自己手下十几个人冲进去战团,被他一带,海民大军纷纷加入战斗,只不过有些奔着醮檀杀了过去,龙达却奔着老团头儿杀了过去——要给龙盐报仇。
七叔和乸乸家还没来及制止混战,之见蘑菇城的守军在特鲁法和二团头儿的带领下也赶到了。他们二人略看一眼局势,竟然也加入战团。不过却是帮着南部联军向海民发起了突击。
混战中,二团头儿见老团头儿被龙达缠住,抢身到大司命的肩舆边儿上,低头冲大司命说:“特鲁法大人……新的蘑菇城大司命请您升天。”说罢,他提起长矛刺下,大司命举起战斗的手一挡,却被连手一起刺穿,穿过大司命愤怒张开的嘴,结束了这个曾经在克苏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的生命。然后,他甩了甩长矛尖儿上的血珠……一转头,正看见吓得筛糠一般的白圣僧躲在不远处的肩舆后面,正看他。二团头儿冷哼一声,拎着长矛走了过去。却听身后一声惨叫,他回头一看,却见老团头儿正要过来和他拼命,却被身后的龙达一枪从后面捅了一个对穿。
二团头儿一声怒吼,上去就和龙达厮杀在一起。老团头儿爬到大司命肩舆边儿,被跑过来的儿子尼欧姆一把扶住,跪在肩舆边儿痛哭起来。
他一抬头,天上无数黑色牛蝗落下。他觉得是幻觉,又看见一个战场上的游魂,坐在一边儿发呆——正是,已经不知道和谁厮杀、为什么厮杀的小山。
老团头儿让尼欧姆将小山请了过来——二团头儿杀大司命的一幕,小山也看到了——现在老团头儿胸口被长矛洞穿,眼见也活不了了,他却跪在大司命肩舆边儿,痛苦地说:“大司命……升天了!”
小山虽同情却也不耐烦地说:“对不起……那不关我的事儿……”
“今年……盲羊……的牙齿……长出来了吗?”老团头儿痛苦地也拿出胸口挂的盲羊牙徽记,而这个徽记不但年深日久,而且被黄金镶嵌,显得格外不同。
小山连忙伏低身形,握住老团头儿的手,无奈地说:“难道您也是兄弟会?”
“哈哈……兄弟会本就是我建立的……所以我永不背弃誓言,永远以身为奴隶为荣耀,因为还有奴隶没有自由,就是还有我的兄弟。”
小山惊讶地点点头,接过老团头儿给他的盲羊牙齿,老团头儿指指尼欧姆,又指指不远处萎缩在肩舆后面的白圣僧说:“兄弟,请将我的儿子和白圣僧送到北部,腔骨,也是你的朋友,会保护他们的。”
小山皱皱眉,但看着垂死的老人,还是点点头说:“好!我尽量去做。”说罢,他接过盲羊牙齿徽记,老团头儿看看儿子尼欧姆说道:“保护白圣僧……不……保护温特李*木师龙吧……”说完,老团头儿追随大司命也一起升天了。
小山皱着眉站起来……耳边全是厮杀和惨叫,眼前全是鲜血和尸体,他抬头,天上无边无际、无数的黑色牛蝗就像暴雨一样落了下来。转眼覆盖了蘑菇城下的战场。
战场上无序的厮杀、无目的的搏斗就这样停了下来,每个人都必须找掩体躲起来,驱赶啃咬自己的牛蝗——他们眼见着尸体迅速地变成一堆白骨,最可怜的是那些伤兵,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就变成了一副骨架。
忽然,地狱般的蝗灾中,一阵萨满鼓响了起来——是醮檀——他站在大司命的尸体前,沉醉地大声喊道:“拿去吧!莉莉安!你选的人!我还给你啦!”
似乎听懂了醮檀的祭词,或者是战场上的尸骨和鲜血被牛蝗吞噬干净了,黑色牛蝗绕着战场再次腾空而起,盘旋了一圈儿,宛如一条黑龙向北方的蘑菇城扑了过去,所有人心中一凛,都知道在蝗灾下,蘑菇城同样将被啃食殆尽——蘑菇城完了。
七叔和乸乸家大酋长对望一眼,七叔摇头惨然道:“走吧,我们回海上去吧。陆地被诅咒了……我想,这牛蝗还不至于能喝干大海吧。”乸乸家大酋长点头,扶着七叔召集海民联军,绕开正遭受牛蝗啃食的蘑菇城,向码头区退去。
鲸背扶着受伤的弟弟鲸脸,和身边几个兄弟笑着说:“走吧……蘑菇城完蛋了……回盲鲨水道上去。那才是我们的世界。”赤子团的弟兄们一起答应,绕开蘑菇城,直接向码头区退去。鲸背最后望战场上看了一眼,却没看见小山,叹口气,转身走了。
西林*德拉塞厄拍拍特鲁法*木师龙的肩膀,朝二团头儿哼一声,淡然道:“这牛蝗是从南部来的,我得回去了。蘑菇城是你们二人的了,来日方长。”说罢,他挥舞大纛,召集南部大军,翻身向南部归去。
“醮檀!这儿不好玩了……跟我走吧!”西林笑道。
“好!我也好几年没回南部老家了。跟你回去叙叙旧也好。”醮檀点头道,他将萨满鼓扔下,忽然拉住西林说:“我说,你不觉得这牛蝗有些蹊跷吗?”
“你是说……?”西林忽然又有了兴致。
“对,难道不像咱们黑大师的手笔吗?”
小山带着派斯兄弟,和尼欧姆与白圣僧(此后叫本名儿温特李*木师龙)与特米特*木师龙手下汇合,绕开蘑菇城,一起向北出发。
蘑菇城正被无数蝗虫啃噬,白骨遍地,房颓屋塌,成为一片废墟……圣殿区的瞭望塔屋顶没了、角斗场的观礼台倒了、大司命广场的地下通道崩塌,变成一个大坑、而广场四周的酒肆区、种植园、集市区只剩下卷缩在地穴里哀嚎的难民——而等待他们的是一颗粮食都没了的大饥荒。
克苏恩的大饥荒,就要结束了,因为活人,就要死绝了。
(第三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