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把疏狂图一醉
今日天比往日黑得都要早,走在半路上抬头望着上空愈积愈多的乌云,薛靖七挑了挑眉,在街边的伞铺买了一把油纸伞,以防万一。
酉时三刻,她准时到达了扬州城的天下第一楼。而楚子钰早已到场,并准备好了一切,酒楼里所有的招牌菜上了一桌,还有扬州的特色名酒雪酒。
“你很准时,我时间也算得很准,这些菜都是刚上的,不用等,也正热乎。”楚子钰对薛靖七笑道。
薛靖七有些诧异地打量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哑然失笑,“这么多菜,就我们两个人,恐怕吃不完”
“不必吃完,这些都是天下第一楼的招牌拿手菜,你一定大多没有吃过,所以每样你都尝尝,哪样喜欢吃,吃哪样就好,不用愁银子的。”楚子钰将筷子递给薛靖七,非常大度地笑着。
薛靖七接过筷子来,有些汗颜,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楚子钰花这么多银子请她吃满汉全席,她再坚决无情地跟他说清楚感情的事,会不会太过了罢了罢了,既然是鸿门宴,她一开始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来,尝尝扬州最有名的雪酒,这酒可是用山顶融化的雪水酿制而成,醇厚甘甜,又有些辛辣,但却又能沁人心脾,真的很妙。”楚子钰倾倒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了薛靖七。
薛靖七接过酒杯来,却迟迟未饮,只是看着楚子钰一饮而尽。
“怎么不喝莫不是怕我在酒里动手脚吧。”楚子钰轻笑一声,打趣道。
“怎么会,”薛靖七笑笑,“只是我素来不饮酒。”
“卖我个面子吧,你尝尝,真的很好喝。”楚子钰期待地盯着薛靖七,怂恿道。
薛靖七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也举杯一饮而尽。辛辣刺激的液体一股脑儿涌入喉咙,似一团
火焰在燃烧,差点烧破了喉咙,薛靖七被辣气呛到,压抑着连连咳嗽,而楚子钰见状也咧开嘴来笑着,打趣道:“我只让你尝尝,你却学我一饮而尽,这酒可是很烈的,如果醉倒了可别怪我没拦着你。”
“”和楚子钰相处,她总能分分钟掉入圈套。薛靖七放下杯子,无言地看了正得意的楚子钰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伸筷夹菜,“或许我酒量,没有那么差。”
“哦是吗”楚子钰抓起酒壶来又给薛靖七添上了一杯酒,“要不要打赌”
薛靖七抬眼看着楚子钰,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喝一杯,我喝三杯,不算欺负你,看谁先趴下。”楚子钰不等薛靖七答应,便给自己添满了酒,连饮三杯,然后把干净的杯底展示给薛靖七看。
“我不赌,我们还是吃菜吧,菜要凉了。”薛靖七摇头笑道,没有碰楚子钰新添上的酒,自顾自继续吃起菜来。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感情”楚子钰再次给自己添上了一杯,沉默片刻后依
旧笑道,“如果我先醉倒,我就答应你,不再缠着你。”
薛靖七有些诧异,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楚子钰倒是率先提出了这件事。
“如果你不赌,我不会放弃。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一直缠着你,缠到你喜欢我为止。”楚子钰举起酒杯,示意给薛靖七选择的机会。
薛靖七放下筷子,注视着楚子钰良久,有些苦笑,“如果我先醉倒呢”
“和你不赌,一样。”楚子钰一挑眉。
薛靖七轻笑一声,自顾自点点头,然后拿起酒杯来再次一饮而尽。
楚子钰大笑着将酒杯里的酒喝干,同样连饮三杯。然而他心里却有些苦涩和不甘心,她就这么希望他离她远远的,不再缠着她么
几个回合下来,一壶酒已经空了。
两人都已经有些醉意,但都还在强撑着,等待对方先倒下。
“小二,再来两壶酒账最后结”楚子钰
大着舌头大声吆喝道。
小二很快就上了两壶新的雪酒,楚子钰拿过酒壶就继续添满两人的酒杯,笑道:“真奇怪,几日前出发时的一碗水酒,就能醉倒你,如今小半壶酒下肚,却能撑到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你的酒量是好还是差。”
薛靖七知道他所言何意,却并不解释,只是拿起酒杯来,默默一饮而尽。
“靖七我楚子钰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说放弃就放弃,换做是你,做得到吗甘心吗,放得下吗”楚子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拼命灌酒,仿佛已经忘记了赌注,只想借酒浇愁,吐出自己所有的心里话。
“感情的事,一厢情愿,是没有结果的。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越早放下,越不会受伤。”薛靖七手中的酒杯顿了顿,想起了自己,苦笑着饮尽。
“放下呵这个词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放弃掉一个人,那还是真的喜欢吗我又不是滥情的花花公子,怎么做得到说放下
就放下”楚子钰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倒酒的时候洒出了不少在桌子上。
薛靖七手指紧紧握住了酒杯,低下头来,有些动容,又有些自嘲。
“还没有努力过就放弃,是懦夫是怂包薛靖七,我可以摸着良心告诉你,喜欢上你,我不后悔,我也不会放弃苦就苦吧,没有苦,哪儿来的苦尽甘来呢”楚子钰打开了第三壶酒。
薛靖七的心弦却是一动,在感情上,她一直是个逃兵。为了避免伤害,她选择了不开始。可是感情这种事,开不开始是自己能说的了算的吗
也许,阿卓对小天,楚子钰对她,小天对她,她对易剑臣感情的洪流真的都早已开始了吧,不然怎么会,已经放不下了呢。
楚子钰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红红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然而她终究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冲他一笑,竟然自顾自倒起酒来,一饮而尽。
楚子钰面色先是一阵失落,转而又自嘲地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酒一杯接着一杯,不再说话,
专注着和薛靖七的赌约,然而又似乎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夜色已深,云积如浓墨,夜雨淅沥,雨声渐大,眼看暴雨将至。
酒楼里的食客们皆已撑伞归家,偌大的酒楼此刻已经空空荡荡,只余店小二还在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最后的桌椅,客栈老板在柜台面带倦意地算着今天一天的进账。
薛靖七颓然放下手中的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轻叹一声,抬手扶住额头,兀自摇了摇头,眼前的景物由清晰变得模糊,又由模糊变回清晰。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只觉浑身燥热,头重脚轻,有点难受,但又有些痛快,心底里压抑许久的东西也奔涌而出,不再束缚得难受。
看到对面已经醉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楚子钰,薛靖七强撑着桌沿站起身来,没轻没重地推了他一下,然而后者却纹丝不动,看来在打烊前叫醒他是很困难的了。转头看到窗外滂沱的大雨,薛靖七拿起靠在桌沿的油纸伞想要转身离去,却又站住脚,回头
看了楚子钰一眼,想起他借酒浇愁强乐还无味的哀伤神情,心里一动,走回桌前将油纸伞靠在了他身边的桌沿上,然后去柜台代他结了酒账,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哎这位少侠外面下着雨呢”店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薛靖七没有带伞就冲入雨中,还想告诉他酒楼里有多余的油纸伞可以借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