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油光鲜香酥嫩的狍子肉盖在黑粟饭上,透着股不带膻腥的油香,还有新鲜的野菜拌在其中,浓浓的胡椒味从手抓狍子肉逡巡到羊肉汤蒸腾飘散的热气里,直往他鼻子里钻,呛得有点想打喷嚏,又勾得辘辘饥肠再难忍耐,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立刻抓起一把肉饭塞进口中。
“别客气,快吃吧。”婆婆笑吟吟从锅里给两人舀了羊肉汤放在跟前,见两个年轻人拘谨端坐似不好意思开动,连连催促。
薛靖七笑着回应,却依旧踌躇,瞧着老夫妻直接手抓肉饭塞入口中大快朵颐,又低头看向自己方包扎过的右手,正四下寻摸有无勺筷可用,忽闻耳畔一声心满意足的赞叹,转头瞧见易剑臣正鼓着腮帮子嚼着肉冲她点头,紧接着又抓起肉饭拢在掌心,递送到她嘴边。
她却梗着脖子僵在那里,同他大眼瞪小眼。
“我在外面洗过手了。”他理所应当地要给她喂饭,耸肩笑道。
察觉到对面老夫妻在无声暗笑,她感到一阵脸热,闷声换成右手端肉,想要以伤得轻些的左手自己抓肉吃,没料到身旁人却哼了一声。
“你嫌弃我”易剑臣抿起唇摆出委屈的模样,轻声道。
“没有。”她无辜澄清。
他抬着的右手又靠近了些,眼巴巴望着她。
终敌不过他撒泼打滚,她只能丢盔弃甲,一脸别扭地低下头,将他喂来的肉菜饭尽数吃下。
蒸腾热气中,她近乎苍白透明的一张脸隐隐透出淡绯的暖意,待小半盆手抓肉尽入腹中,忙局促地抬起左手抹去鼻尖的薄汗,端起羊肉汤往嘴里送,硬是躲过了仍有意继续投喂的某爪子。
半张脸都埋在碗里,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弯起笑眼,见她确实差不多吃饱了,拿过她剩下的肉饭,扣在自己的盆中,这才敞开肚皮狼吞虎咽,险些咬着手指。
“少年人的感情真好啊。”婆婆忽然感慨笑道,扭头瞅了眼在旁兀自咂摸着烧酒啃着羊腿的老伴儿。
薛靖七险些被热汤中的胡椒面呛到,压抑着咳嗽起来。
“能相互陪伴几十年,一起白了头的感情,才是最好的。”易剑臣笑着回道。
正闷声啃羊腿的老人闻言瞅了两人一眼,将手中羊腿往老伴儿嘴边一递,后者嫌弃地伸手拍开,往旁边挪了挪,嗔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也没个正经。”
“你不是羡慕人家么”老人正经回答。
“跟你讲不清楚。”婆婆无奈地摆摆手,开始忙活着收拾残羹。
老人自顾自啃完羊腿,又饮尽残酒,抬手一抹嘴起身离席,冲两人挥了挥手,慷慨道:“你们是客,不必忙活,快去休息吧。受伤了就该好好养着,不然落下病根,老了要受罪。”说罢,指了下两人睡觉的地方,摸着腰间的烟杆再次出了帐篷,出去透气。
易剑臣笑着答应,帮忙简单收拾了下,让薛靖七先去里面休息,他出帐篷去水边洗净手上油腻。
老人又坐在外面擦起火镰,夜里起了风,吹散天边云,烟锅里的火星飞散几点,明灭可见。
他看见那机灵的小子在涧边洗完手后蹲着发呆良久,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上已不见方才帐内那抹灿烂笑容,眉间多了几分惆怅和紧张。
“今夜晚辈想同您一起去那里看看,但此事还望您帮忙瞒着与我同行的那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