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静幽暗,唯余大风飞雪无休止卷落,火光挣扎着愈来愈黯,无声熄灭。
长夜难明,无有尽头。
薛靖七始终沉默地背对着他,望着纷扬大雪落了满山,怔怔出神,鬼使神差抬起右手紧握成拳,缓缓横臂置于心口处,拇指拂过食指上的精铁指环,相思刀丝一触即发,她像是被人操控了心魂,这一瞬竟然想到了死。
“阿靖,松手。”
身后忽然响起他冷静又嘶哑的声音,很轻,却似一记闷棍,击得她心头一痛,立时晃过神来,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松开指间的相思链,微微睁大双眼,杀意戾气倏地消散,显得茫然又天真,眼尾不可抑制地泛起浅淡绯红,愈来愈深,疼得她再次闭上双目,哑然失笑。
“我好像生病了。”她思考许久,轻声笑道。
曾无数次拼了命想要活下去,如今竟然起了自尽的心思,真的是疯了。
“没关系,我陪你治好它。”见她愿意开口说话,易剑臣心弦一动,按捺住满腔翻涌的心绪,极力控制自己的神情,从容地笑了下,哪怕明知她看不见。
“恐怕这辈子都治不好了”薛靖七低低笑起来,像是自嘲,决定坦白,“死结是解不开的,我努力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放弃了,不想去解了。”
“没关系,我陪你。”他红了眼圈,却依旧淡然而笃定地笑答。
对面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冰凉的碎雪在脸上融化,打湿了眼睫,滑落时有了温度,灼得她微微发颤。
“我是喜欢你的,可如今这份在意,反而成了刀,一次又一次牵累你、伤害你你能接受这样的感情,我不能接受。易剑臣,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这辈子都给不了。和我在一起,对你而言不公平。虽然昨夜我们才击掌为誓,今夜我就食言挺过分的但,我们到此为止吧。对不起。”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她低垂着眉眼,右手抚着剧痛的伤处,放轻呼吸,将不住上涌的腥甜血气咽了回去,眼前一阵阵恍惚,冷汗已经湿透了几层衣衫。
更何况,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根本没可能长命百岁,也许过不了几年,就会死去,油尽灯枯,连玉坠神力都救不了。
又何必为了一己私心,耽误人家余生。
没想到易剑臣却笑出了声,说话的语气却又十分认真。
“你这丫头报复我当初在屋顶拒绝过你是吧,连托词都这么像,跟真的似的。好了,这下我们扯平了。你当初没怪过我,我这次也不怪你。”他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
她愣了下:“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他收起嬉皮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发沉,斩钉截铁,“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两个很像,从性情到思想,都很像,本质上是一类人。所以我们了解彼此,就像了解自己。虽然这世间最理想的爱情往往都是互补,而不是相似,只因为相似有时会造成灾难,弱点相似,那一人入地狱,另一人就无法超脱清醒将对方救出来,很容易共沉沦,谁都逃不掉。”
易剑臣喘了口气,忽然觉得轻松了些:“你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又想把我推开。可我觉得和你一起共沉沦也没什么不好,谁说两个冰块就不能相拥取暖了你离得开我,我却已经离不开你了。更何况,这事你一人说了不算,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有法子抓到你。”
“你会后悔的。”薛靖七只是苦笑。
“你对我没信心,可我对自己有信心。”他突破防线,往前进了一步,既然伤疤已经全然撕裂,那就趁此机会把问题彻底说清楚,无论她接不接受,都必须要说出来,“阿靖,我一直以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又心存顾虑,开不了口。现在,我一个一个说给你听。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就和好,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只能选择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