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家药铺所在的城西,距离伯山最近,阴凉味最重,这些年虽不比城南莫府繁华,但有卜家祖辈的余荫在,依旧是木墩城最繁荣的地方第一,同时更有不输芜杂城北的清净,除了山神节、春节外,每月戏班来时才会热闹几分。
春妮有时也会在台上练习,每次倒都人声鼎沸。
此刻在戏台上,莫府二当家正对民众说着什么,大伙举着火把和锄头,挥手叫好。
阿立看到了表哥涛郎站在最前头,他背着空竹筐和包袱,大姑居然也站在一旁,手里提着锄头和食盒,显然做好了夜宿伯山的准备。
卜家药铺门口,蛮小二双手抱臂靠在门上,抬着下巴对戏台那边嘲笑道:“莫府大肆收购药材,山神节也快到了,可惜一些药不好采,比如说蛇笼蘑菇,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毒素放倒,更有被吞吃的可能,于是有些人就动了歪心思,组队挖山,把一整块地挖了,从地底的菌丝开始斩断,那蛇笼蘑菇没了根,毒素总有耗尽的一天。”
“对啊,而且被毒晕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不至于稀里糊涂主动钻进蛇笼蘑菇里被吃掉。”莫羸附和道。
见春妮等人瞪向自己,莫羸又赶紧改口道:“但这样一来,大肆破坏环境,肯定会得罪伯山那些精怪吧?惹怒了伯山公,恐怕只会得不偿失啊。”
“他们原本也这么觉得。”蛮小二笑容玩味,眼里透着怜悯,“直到挖出了珍惜铁矿,利益足够,胆子就大了,再说谁也没见过伯山公和贪狼,而木墩城可是有符修坐镇的。”
“可距离上次贪狼来袭,不是不超过三十年吗?长辈们不该那么鼠目寸光才对。”阿立困惑道。
桂子解释道:“木墩城有大阵庇佑,那场大战,普通人几乎都没察觉,只有极少数老一辈才对贪狼有印象。”
“人类最善遗忘,一个人是铤而走险,所有人一起干,那就是跟命运做斗争了?”蛮小二眼神戏谑,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侥幸心理。”春妮眉头紧皱,如果他们以为爹有护住木墩城的本事,大概就是痴心妄想了,但让春妮想不明白的是,凡人不懂,但爹身为符修应当极清楚伯山的分量,没道理以卵击石才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难不成是因为那位即将到来的游方道人?
桂子忽然问道:“没人拦着?”
“谁敢拦?”年轻夫子提着灯笼走来,神色少有的沉重,“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掌珠老人跟我到底是外乡人,总不能以力压人,此事又有莫府推动,如今最德高望重的药老头也不知所踪。”
“我去。”桂子眼神冷冽,周身闪烁翠金色符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找死!”
秋斋忽然拉住桂子的手腕,“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木墩城呢?”
“什么意思?”春妮心中隐隐不安。
“他们就是想挣一笔大的,然后搬离木墩城。”年轻夫子苦笑一声,接着说,“老一辈或许不愿意,但年轻人有几个想留在这穷乡僻壤?外面的世界还很大,他们不想一辈子都留在木墩城碌碌无为,不想只能在山神节时才有买到新东西,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
“就怕他们有命挣钱没命花!”桂子冷笑道,挣开秋斋的手。
“我不拦你,也劝不住你······但你把这个带到身上,防身。”秋斋严肃道,从怀中取出一柄轻罗小扇。
桂子接过那柄小扇,难得不再针锋相对,轻轻点点头。
翠金色绒羽包裹住桂子双臂,一层又一层,叠成一对羽翼,伴着一声嘹亮轻叱,桂子冲天而起,落在戏台上。
狂风大作,众人被吹退几步,站在台上的二当家莫方更是摔倒在地,火把在摇曳中熄灭不少,昏暗中唯有桂子被散着微光的翎羽包裹,透着妖异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