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墩城如今只剩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留守,香飘十里的栗子店也关张了,最热闹的城南,如今秋意渐浓,终于多了几分萧索,连阳光也变得疲倦不再炽烈蓬勃。
阿立蹲在墙角,盯着莫府的高耸红墙,再三犹豫后转身走到自在书院门口。
李树萎靡,树荫和几枚枯叶一同落在年轻夫子身上,他侧躺在竹椅上,任由宽大白袍散落在地,这位谪仙人似的外乡夫子一手抵住下巴,一手轻轻挥动折扇,不等阿立敲门,院门便随之大开,“哟,终于来啦?”
阿立有些赧颜,弯腰行礼道:“见过先生。”
“阿立哥哥!”景墨缘坐在最后一排,这时正百无聊赖,恰好瞧见阿立进书院的一幕,便偷偷摸摸跑出了教室,“一起念书吗?”
秋斋收拢折扇,轻轻敲了敲景墨缘的脑袋,“上课不认真,尽开小差!”
景墨缘嘿嘿一笑,刚拉着阿立的袖子,注意力就被院外一匹从未亲眼见过的生物吸引了去,“那是马吧?”
阿立眨了眨眼,也回头望去。木墩城周遭精怪多,一些普通家禽反而更稀罕,平日里大伙都窝在城中,更没长见识的机会,不然药老头当年抓了头大熊猫,也不至于都围观去了,而像马驴这类大型家畜,也就莫府有头老黄牛,平日都被供着,有专人伺候,从不耕田,而是作为吉祥物,只有在庆典时才会被请出来。
春妮曾偷偷带阿立从莫府后门去过牛房,别说闻不到尿骚粪臭味,甚至还有丝丝宁神暖香,原来为了不让老黄牛受蚊虻叮咬,佣人每天都要在四个角落点好几支线香。
至于不过隔了几步远的猪圈,则乱糟糟许多。被阉割了的肉猪住在狭小隔间,不能转身,脑袋只能对着堆满草料的石槽,几头负责繁殖的种猪倒是自在许多,住在一户食槽、水盆、粪沟一并俱全的“四别院”里,可惜母猪因为过度生育而有些变形,体态松松垮垮,一副年老色衰的模样,难怪公猪们宁可凑近猪崽做那正人君子,而这几类猪唯一的共同点——都在不停嗷嗷叫唤着,不知是在哭诉命运不公还是在咒骂对面那头生来享福的老黄牛。
说到底,还是物以稀为贵。
但阿立觉得,老黄牛看似悠哉游哉,其实未必真有多好受,毕竟猪有许多同胞,而它始终孤单。
“是外地货郎来了?”阿立认出了那匹“马”,惊喜道。
果然,在“白马”后头跟着风尘仆仆的一队人。
“不是马,是骡子。”年轻夫子见多识广,一语道破真相,“骡子是马跟驴杂交出的后代,没有生殖能力,而骡子又可以分为两种,随娘,若是母马生的,就是马骡,若是母驴生的,就是驴骡。”
“这匹,是马骡?”阿立见骡寿星块头大,暗自猜测。
“为啥还要杂交啊?”景墨缘问道。
“因为骡子既具备驴的韧劲,又有马的灵活。”老夫子被货郎们的吆喝声吸引出来,但眼里只有宝贝徒弟。
景墨缘盯着骡寿星,皱了皱眉,目不转睛道:“可骡子又不能生小骡子,岂不是很孤独?”
“谁在乎?有用就行。”老夫子理所当然道。
“小秋秋!”一道爽朗笑声忽然响起,货郎中冲出一广袖男子,他对着书院不断挥手,幅度之大,致使腰间挂着的沉重砚台都荡在空中。
秋斋揉了揉眉心,“这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