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啦!”阿立揉着眼,对猩红小兽发着牢骚。
夜幕深沉,就像一个保守的老父亲,拿被子将闺女捂严实,吝啬地连一颗星星都不舍得露出,唯有一轮血月高悬,就像一碗凝固的鸡血,又酷似老父亲的阴森独眼。
空气仿佛凝固,枯枝却无风自动,几只寒鸦尖着嗓子哀啼,与溪流冲刷卵石的潺潺声交融在一起,处处透着压抑的不详。
是傻子都能看出情况的不对劲,阿立抚平胳膊上的寒毛,悄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猩红小兽蹲在一截树桩上,遥望木墩城,没有接话。
阿立站在坡地上,顺着猩红小兽的目光望去,只见三叶草跟狗尾草的平原上,许多牛犊大的白色刺猬显露身形,正往木墩城前聚去。
“走吧。”寿星西瓜虫独眼慢吞吞爬过来,在它背上,鬼面瓢虫半面悠哉游哉地趴着。
阿立眨了眨眼,“去哪儿?”
“木墩城啊!”半面跳下来,理所当然道。
“可天还没亮呢!”阿立打了个哈欠,往将熄的火堆里丢了几截木头,“等大伙儿都戴着面具逛夜会时,谁也认不出谁,咱们再去!”
“再拖下去,可就来不及了。”一道悦耳又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阿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食萍之主来了,只是这位素来玩世不恭的大妖,脸色出奇的严肃。
阿立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盯了食萍之主半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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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墨缘抬头望天,趴在小板凳上打了个哈欠,他睡眼惺忪,小鸡啄米般不断点头,却硬是强撑着不肯睡去,看得掌珠老人揪心不已。
“自从阿立走后,他就一直这样了吧?”秋斋一边在庭院里与伯瑙对弈,一边对老对头传音道。
老夫子哼了声,表面上古井不波,暗地里破口大骂道:“你看甚热闹?还不快点把墨缘哄睡去!别说风宵立那小子失踪了,就是死了,也不值得我徒儿劳心伤神!区区一个妖怪,等他作甚!”
秋斋抬起腰间的乌金八卦盘,在上方,只剩一颗红点闪烁。
秋斋十年前初次来木墩城时,就已用八卦盘搜查过木墩城,可以肯定藏有两只妖怪,且都是极擅长藏匿的类型,否则八卦盘上的红点也不至于忽明忽暗,一副模棱两可的模样。而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离开了木墩城的阿立,就是其中一个妖怪,但让秋斋在意的是,阿立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除了自幼体弱多病,也没什么反常之处啊,怎么就突然是妖了?
秋斋困惑,掌珠老人又何尝不是绞尽脑汁也没想通,一个是上代晚颜将军,一个是斩杀无数贪狼的天之骄子,这两位人杰的孩子,怎会都是妖?
“吃你一子!”伯瑙乐呵一声,手指在棋盘上敲了敲,“秋斋,你分心了啊!”
秋斋回过神来,瞪了对面好友一眼,自认识以来,伯瑙似乎从来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这让秋斋既鄙视又羡慕,谁不想无事一身轻,可做人啊最不缺的就是远愁近虑,“伯瑙,你真是为妘姑娘来的?”
“你猜。”伯瑙咧嘴笑道,深棕色的双眼深邃微眯,既温暖,又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的痞气。
秋斋最烦伯瑙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无论在朝廷还是那些修真势力里,分明都公认自己资质更好,可还是伯瑙这家伙最像一个散仙,嬉戏人间无烦忧。
“啊,破了。”伯瑙忽然抬头,双眼有翡翠色符光闪烁。
在木墩城上空,有一道透明结界,偶尔会折射出七彩幻光,唯有符修才能瞧见,而在这一刻,结界崩出蛛网般的龟裂痕迹。
妘姑娘闪现在书院中,背后长剑嗡嗡低鸣,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出鞘,妘姑娘盯着结界缝隙,本就纤直的眉毛紧蹙着,愈显英气,“伯瑙,待会儿不要留手,木墩城,能不毁就不毁。”
伯瑙瞧见心上人,连忙起身,却不小心绊到桌角撞翻了棋盘,摔了个狗啃泥,“必须的!”
妘姑娘回头扫了伯瑙一眼,深呼吸一口气,觉得是自己瞎了眼,才会将希望放到伯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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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家药铺,春妮停下折纸的动作,轻轻呼出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大院里,大熊猫砸吧着嘴,翻过身继续睡。